陪奶奶走娘家

　　盛夏已过，早晚的风中有了些许的凉意。蝉儿无力的叫着，似乎也在与夏日挥别。早饭间的炊烟与几片飘落的树叶定格成一景。这一幕，有了初秋的味道。奶奶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我特意为她买的新衣，像一个爱跟脚的孩子一样，早早地在车旁等着了。

　　我和爸爸准备好礼品，商量好路线。因为我对新修的路况不熟，所以又耽误了些时间。终于在上午九点一刻，我们三人出发了。之前奶奶就想去了。因为河南那边的疫情和洪灾，所以耽搁了几日。一路上爸爸为奶奶说着路过的村庄和小镇。奶奶说：“这村的名儿我倒是有的还记得，只是路记不清了。以前我回娘家都是走路来、走路回。所以对小路熟悉。而今都是大道了，我记不住了。也走不了这么远的路了。”

　　奶奶今年89岁了。她身体年迈且有些耳背。我和爸爸便大声地回应着她频频的问话。像什么：新修的黄河浮桥，咱们本地人过路收不收费；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玉米淹了没有；我们过了这个村是不是就快要到了……奶奶年龄大了，走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况且还隔着黄河，跨省之间有着许多的不便。

　　进奶奶老家的村口时，她心思一下子沉重了许多。我想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更怯吧。这是她的故乡；是她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曾经这里有她的爸爸妈妈；曾经这里有她童年的回忆。曾几何时在这样相同的路上，六七十年前又演绎着她怎样的曾经？

　　奶奶是她们家八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他有两个哥哥，五个弟弟。所以曾祖母、祖父对她十分疼爱。即使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奶奶也没有受过一天的苦。记得舅姥爷说：你奶奶当时出嫁绝对是高规格的。七个兄弟为她保驾护航，嫁妆足足装了十马车。棉衣绣缎更是数不胜数。这让我一下想起了古代大家女子出嫁的情形，真是好不壮观。奶奶一生富足，生活平静。这得益于爷爷对奶奶的“宠爱”。从我记事起，爷爷就很宠爱奶奶。没有电风扇的夏夜，爷爷就亲自为她掌扇。摇啊摇的……

　　今天奶奶回到了自己的家。额上的汗珠也起来了，显然是她加快了脚步。我看出了奶奶的心切。我双手紧握着她也快走了几步。七位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位七弟了。奶奶的十八个侄子和我未数过来的众多侄女，都齐声地叫着奶奶：“姑姑”。还没进门，奶奶的眼泪就来了，说话也变得不利落了。我虽然体会不到奶奶此刻的心情，但我能在这众多亲人相迎的场面中，感到他们对奶奶的尊敬和思念。四位舅姥娘来了三位，她们也已非常年迈，挪动着脚步朝奶奶走来。亲切地叫她：“老姐姐，您可来了。”

　　满房间的人儿，陪奶奶谈论着当年的种种种和：什么下田劳作的情景；一家人擀面的傍晚；上树摘枣的秋日……这一幕幕场景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的眼前放映。她和舅姥娘们又开始比谁更硬朗 、谁饭吃的多、谁最不用儿女们操心……

　　我非常感动，坐在奶奶身边为她传话（因为奶奶耳朵有点背，有时听不清别人讲什么。）午饭时也是我为奶奶夹菜，照顾她喝水上厕所什么的。这种感觉有点像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明兰陪祖母回宥阳老家时的情景。

　　午饭时，表叔们不停地向我推荐着说：“这个菜好吃，你奶奶咬得动，快给她加上些；这个是猪肉的，让你奶奶少吃些（因为奶奶高血压，不能吃猪肉）这个不辣，快趁热吃。”一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出门时一堆的表叔和表婶婶们帮着掀起饭店的门帘。门外面又站了好些，就等奶奶上车了……

　　分别时刻，奶奶又用她的小手绢儿拭起了眼泪。不停地说着：“兄弟们为她付出了很多、帮她带孩子、给她过黄河送白面、为她生病忙前忙后……”七舅姥爷说：“姐姐快别哭了，等过段时间到中秋节，我和孩子们再一起去看您”。那一刻，我彻底忍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流成了溪。我想：再多留只会让奶奶更加不舍。我像哄好小孩子似的，擦去奶奶的泪滴，轻声的说：“奶奶，别哭了。过几天我再带您来，到时候我陪您多待上几日”。就这样，我们缓缓的离开了奶奶的家。奶奶看着娘家人渐行渐远，又说到：嫁这么远，有什么好处……其实也不算远啦。我们在山东的边上，奶奶家在河南的边上，一共也就十几公里路，只是隔着个大黄河，奶奶便一直认为很远。

　　夕阳映在车前的玻璃上，照着奶奶未擦干的泪痕，映在她那红红的有着些许皱纹的脸上。 爸爸在后面有些喝多了似的说道：“娘，等过些时候，咱们再来。”

　　一排排的树儿像我们身后掠去。晚风拂过黄河的层层波浪，被落日染红了一片，滚滚地向东流去。奶奶像是疲倦了，没有早上来之前过黄河浮桥时的话多了。她不会再担心浮桥安不安全；收费站要钱与否；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我想她应该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往吧，想念的心情也随着疾驰的车子离开了她的故乡……

　　图片作者简介：

　　李王田，山东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善于棋艺，精于音律，擅长主持。读书写作是生活的主旋律，热爱文学、静默成诗。文章多次发表于学校报刊。文静、美好、热情的我希望用浅浅的文字，书写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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