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丽莎专栏 | 代课老师

摘要:惠特曼曾经是代课老师。 惠特曼,不是他的真名。 真实情况是:我们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高三那年,压力山大。除了班主任,几乎记不得其他任课老师。 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惠特曼曾经是代课老师。

  惠特曼,不是他的真名。

  真实情况是:我们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高三那年,压力山大。除了班主任,几乎记不得其他任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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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是:

  Where there is earth,

  where there is water,

  where is the grass.

  哪里有土,

  哪里有水,

  哪里就长着草。

  这是惠特曼的一句诗。

  绝大部分同学并不知道这是一句诗,因为我们哇哇背诵的都是高考大纲以内、要考的内容,至于大纲以外的,没机会涉猎。

  在我们听来,土、水,都是最普通的东西,就像太阳和空气,司空见惯。草,更没什么稀奇,常常被我们踩在脚底,坐在屁股下。土和水,或许更希望自己滋养的是参天大树。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人头的轮廓,然后是浓眉、鹰鼻、厚唇,蓬松又有些凌乱的头发,唯独没有眼睛。他转过来:猜猜我要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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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同学说:不知道。还有几个说:马克思,爱因斯坦。

  因为他画的是一个微侧的头像,看起来额头宽大有些凸出,的确像西方人物肖像。

  他说:如果不画眼睛,可以把他想象成任何人。现在我要画眼睛了。

  寥寥数笔。一双坚毅又倔犟的眼睛让这个人活了。

  贝多芬!

  讲台下一片惊呼。

  他摁下录音机,一阵急促有力的音乐响起,有女生发出尖叫,但没有受到责怪,相当一部分同学都被吓到了。

  教室里很快鸦雀无声。只听到老式录音机里跌宕起伏的交响乐,刚刚画了贝多芬肖像的男教师年轻帅气,五官刚毅,身材挺拔健硕,他的胳臂,随着音乐的起伏,或快或慢,或强或弱地打着节奏。

  乐曲结束。我们意犹未尽。

  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这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听!“Mi Mi Mi Do,Re Re Re Si……”这是命运在敲门——咚,咚,咚。人生的序幕拉开了……之后的一小段缓和的过渡,是贝多芬躲在被命运敲得山响的门后说:有话好好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商量商量?然后是命运更加粗暴的敲门: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是命运!于是英雄开始了与命运的搏斗,贝多芬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永远无法使我屈服!最终,音乐以英雄掐住了命运的喉咙而告终。

  人在命运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就像蚂蚁和大象。但是最小的蚂蚁也有自己的尊严,大象也不能打破蚂蚁的信仰。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说,人不是生来就注定失败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他永远不会被打败。这就是强者的风范、重压之下的风度,是面对困难、面对严酷的悲惨命运和不可逆转的社会现实,自始至终不丧失人的尊严、勇气、决心和信念,以坚强、坚决、勇敢、正直的态度,直面人生。这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优雅。

  接下来,谁来补充?他的笑容里带着鼓励。

  班长丁北大首先站起来: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Nice!他走下讲台,来到丁北大身边,拍拍他的肩头。

  如果命运真是居住在奥林匹斯圣山的神,那么主人公就是不屈的普罗米修斯、传说中日复一日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于中国则是“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只要人不向命运低头,命运就打不垮人。

  穆清华也站起来说: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惠特曼又走到穆清华身边,点头给他一个大拇指赞。

  奏鸣曲部分,再现部仿佛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敲击。单簧管演奏的引子气势磅礴,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气息,就像一个壮汉的脊梁和风度。前后对比是强者反抗命运的又一象征。想要脱胎换骨,就要有凤凰涅槃的勇气和苍鹰啄食羽毛的勇气。罗兰说,生活的犁,一方面割开你的心,一方面挖掘出新的源头。所以我们要像惠特曼描述的那样——“即使我的头被命运打破,我仍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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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诗诗的母亲半年前去世了,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辍学外出打工,那天突然站了起来:我们不能向命运屈服,做命运的奴隶。人世间的生活就像秋天的草一样,难免风雨飘摇,跌跌撞撞。学会坚强,在苦难中成长。不能因为辛酸就沉沦,不能因为灾难就感伤。人是草,再大的风,我们依然在风中挺立,没有什么能压倒我们,包括命运。

  周诗诗每天都哭,那天以后,没有再哭过。后来她复读一年,考上一个不错的本科。

  惠特曼上课有时候离题万里,几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竟然能被他穿联起来,且毫无违和感。

  有同学不知道横膈膜是什么东西,他拍拍胸,又拍拍腹,然后拿本书往中间一切,指着书说:这就是,它把胸腔和腹腔分开了。

  有同学又问:横膈膜会动吗?

  他说:当然会动。吸气时下降,呼气时上升。

  有同学还是不理解。他说:物理上的活塞运动知道不?

  问者立马恍悟。

  我们不知道惠特曼在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他没有明显的学科特点,似乎什么都懂,艺术方面造诣更高。任何一门学科到他手里都变得好玩儿起来,绝不枯燥。

  他说任何一门学科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彼此之间都是有联系的,把它们融会贯通是种能力,术业有专攻并非对其他学科的知识一窍不通。要问他是什么专业?他会回答——教育专业。

  惠特曼没代几节课就走了。没有告别。悄无声息。我们难过了几天,最后以米小圈的一次表演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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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小圈学着上海滩里许文强的派头,大摇大摆地走上讲台:表情却来了个腻歪人的三百六十度大反转,嗲嗲地说: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米小圈对着班长丁北大做了个柔如无骨的软招手,丁北大给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米小圈走下讲台又折返,这次吟了那末尾一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米小圈这次很庄重地盯着穆清华,二人都没有笑,有些悲壮。

  米小圈亦庄亦谐的表演有黑色幽默的味道。很大程度上表达了我们对惠特曼的欣赏与留恋。

  从前死气沉沉的班级活跃起来,高考曾经像一座大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儿来,似乎一夜间就成了一桩小事一碟小菜。

  不过是从头再来嘛!心若在,梦就在。

  惠特曼说我们是折翼的天使,他要为我们重新插上梦想的翅膀。

  总之高三那年,我们班同学变化挺大的。不喜欢语文的开始热爱语文,感觉英语头疼的对英语有了兴趣,本属于非高考课的艺术竟然成了考量人生质量的一块试金石,得到每位同学前所未有的重视。

  丁北大和穆清华都报考了师范院校,他们立志要成为惠特曼那样的老师,为学生插上梦想的翅膀。

  Where there is earth,

  where there is water,

  where is the grass.

  哪里有土,

  哪里有水,

  哪里就长着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多年以后,我吟着惠特曼的诗,从事着我在年轻时代选择的教育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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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谭丽莎,河南省西华县第一高级中学音乐教师。周口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华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教学之余痴迷文学。闲来拾笔,有文字见诸报纸杂志。作品入选《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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