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房子装修好了！你明天过来看看吧！”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儿子的激动人心的话语，顷刻间，李老汉的眼泪犹如两条清澈的小溪，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顺流而下……

　　那一夜，李老汉心潮澎湃，辗转反侧，他彻底失眠了……

　　家中最小且唯一的儿子，一个从小在黄泥巴堆里滚爬长大的农村穷小子，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偏僻小村落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当年，让李老汉何等骄傲！而今，儿子又在市里住上大楼了，怎会不叫他这个年迈的老父亲激动呢？

　　其实，真正让李老汉发自心底里欣慰自豪的，还是当初自己对一定要一个儿子的坚持。因为他认为，一个家庭，没有了男人，就没有了希望。特别对于他家，自己一旦没有生个儿子，老李家的香火就断在自己手里了。

　　说实话，李老汉也是一个深受封建传统思想毒害的老顽固：九个女儿不如一个点脚儿的重男轻女思想。

　　然而，说起年近八十的李老汉，那可以说是一言难尽啊！李老汉是一个标标准准受过饥挨过饿的人。因为他出生在解放前，后来历经三年自然灾害，合大伙……那时人们的生活可想而知，能从那个饥荒年代过来的人可以说都是命大啊！因为那个曾经不堪回首的岁月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

　　由于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贫穷的残酷现实，让李老汉这个本该谈婚论嫁的小伙子，却娶不到媳妇。原因很简单，家里一穷二白，自己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拿彩礼娶媳妇了，根本没有人给提亲。

　　后来又过几年，年龄越来越大的李老汉，在一个远方亲戚的帮助下娶了一个身体有点不好的女人做老婆。尽管当时自己的内心多少有些不如意，可又有什么法子呢？就这还欠着亲戚的人情呢！总比一辈子打光棍强吧！每每想起这些，自己心中的那些无奈之绪也就平衡了许多。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有人说它公平，生活让他事事如意；而有人却感觉生活让他很无奈，很无助，感觉对自己不够眷顾。

　　本就三代单传的李老汉，婚后媳妇竟一连给他生了三个女儿。这个要命的结果可以说让他经常和自己的那个“不争气”女人吵架，生闷气……

　　自己是家里的独苗，自己又生三个人见人烦的千金，三个千金真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关键是还不能把女儿随便像扔东西一样把她们扔了，还要养着她们。大人还吃不饱的年代如何再给三个女儿挤出“多余”的口粮啊？

　　生男生女媳妇也不当家啊？而李老汉却把这个责任都赖在了媳妇的身上。

　　即使生活再困苦，可依然打不消李老汉要一个延续老李家香火的念头。为了这个心底里的宏愿，迫于无奈的生活压力，他只好先缓一缓，等卯足劲了再要一胎。

　　一晃又过了两年，老婆又为他怀上了第四胎。

　　然而，李老汉对妻子怀孕的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反而在他的内心里增添了几分的忐忑。毕竟在那个物质匮乏、科技落后的年代，可不像现在，是男孩还是女孩，偷偷的做个B超，男孩女孩一看便知。

　　生活的贫穷落后，会阻止人们随心所欲的做很多他们渴望的事情。

　　面对着媳妇肚子的一天天鼓起，变大，李老汉那颗悬着的心也愈加的不安。生怕到头来再是一个“馒头”，那时会真的折断一个中年男人内心世界里的寄着自己最后一丝希望的生命稻草。

　　生活说起来也怪，有些事越是在意，反而越让人焦虑。李老汉因为怕再生女儿这件事都快让他有些神经失常了。

　　虽然生男生女，一些有经验的女人根据孕妇肚子的外形呈现，好像能“看出来”，但这些土法子在李老汉这里，似乎已不起作用了。他早已不相信了。

　　或许这次是真的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在那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李家这一次真的“有后”了。

　　据说，激动万分的李老汉，那一刻，脸上漾起的红晕都把漆黑的天口染红了。

　　儿子的降临给李老汉的生活增添了多姿的色彩和无穷的动力。

　　那一刻，他才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彩，感受到了生活的曙光。现在的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生活就是这样，过了一弯又一弯。人也一样，得到了这山又盼那山。

　　祖祖辈辈的目不识丁，又成了李老汉此时的另一个心病。因为自己的无知，没文化，让人看不起，被人坑骗，受尽生活的苦头。于是，一个有志气的人生目标慢慢的在他那原本有些混浊的脑海里变得清晰：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多喝些墨水，把他培养成大学生。

　　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就是有这个想法，可真要做起来，是说着玩的吗？

　　也许是生活对李老汉打击的太深，他对生活好像已不那么畏惧了，反而还变得有些麻木了。

　　为了全力供儿子上学，他狠心的舍弃自己的三个女儿，就是后来的夜校也没有让女儿去读过。懂事的女儿知道家里的贫穷现状，没有一个埋怨他的，只知道一个劲的帮家里干活。再说，那时候的女孩子不上学，可以说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就是一些男孩子，目不识丁的也是很多。谁叫那时我们的国家还不够富裕和强盛呢？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儿子上三年级那年，身体本就有些虚弱的媳妇去世了。对于李老汉，对于孩子们，对于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可以说五雷轰顶啊！这让以后的生活怎么往前继续哪？

　　那一夜，李老汉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人，只要还有活着的一口气，就还有生活的希望。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卖力干活，生活里的什么苦都能吃。就这样，在李老汉的带领下，这个拖着沉重负荷的家庭又像蜗牛一样开始缓缓的前行了……

　　只要拥有了梦想，或许都能实现，生活似乎不会忽视任何人的努力。后来，儿子果然考上了大学，并且成为村落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为家里人在全村挣了光。让李老汉的脸乐开了花。

　　如今，争气的儿子又凭自己的本事买了房，而且是在市区里买了房，成为一个真正的城里人。这是何等令他高兴！令他激动！令他自豪！

　　第二天天刚亮，李老汉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儿子考上大学时他买的那一件仅穿过一次的“新褂子”，提着满满的两个大包，那里面装满了儿子小时爱吃的土豆、豆角、西红柿……

　　作者简介：

　　孙安生，山东省东明县第六小学语文教师。曲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东明县优秀教师，东明县第十六届人大代表。热爱诗词，喜欢感知文学世界里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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