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驾着车在串乡路上飞奔……

　　“以往这条路上烧饼摊很多，今天都哪去了？”

　　我一边念叨“芝麻烧饼”，一边专注地盯着窗外，已经走了二十多里路眼都瞅酸了，路边小饭店、烧饼摊儿一个也没有。

　　大概是疫情原因吧，行人稀少，生意难做，眼看已过中午，肚子唱起空城计。爱人肚子里的“咕咕”声也及时响应着，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于是，趴在后备箱处翻找。

　　“唉！有了！”这个惊喜不亚于雪中送炭、雨中送伞。一个白色塑料手提袋，被我顺手捞了上来，那是前些天放进去的一袋芝麻。

　　我先抓了一把放嘴里，又把袋子提到副驾座上，于是我俩你一把我一把大吃起来，边吃边回忆一些芝麻小事……

　　芝麻一直是我的最爱。

　　小时候家里穷，勉强吃饱饭，更没有糖果之类的零食可吃，但每年腊月二十三，祭灶用的芝麻糖母亲还是肯买的。目的是让灶爷、灶奶吃后粘上嘴，上天后没法在玉皇大帝面前说坏话。到吃晚饭时，母亲虔诚地把芝麻糖向上举三举，说声：“灶爷、灶奶都吃吧。要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然后，就分给我们姊妹吃了。因此，我自认为祭灶比过年更有盼头。

　　芝麻糖母亲每次只买一小袋儿，里面装八根或十根，手指粗细，长不盈尺。我最喜欢芝麻糖袋底部的碎渣渣，里面落了很多芝麻粒。芝麻是炒熟的，一嚼满口生香，再加上一点糖渣的甜，舍不得一次咽下。

　　芝麻糖酥脆，拿的时候，稍不小心不但芝麻哗哗地往下掉，杆也会断成几截。我让弟弟妹妹先把整根的挑走，自己吃半截的，芝麻袋儿顺便留下。

　　吃的时候，干脆直接隔着塑料袋把已经碎掉的捏得更碎，一点儿一点儿的舔着吃，慢慢咀嚼享受芝麻的香味。

　　祭灶过后，母亲赶集买年货，偶尔也会给我们带回一些碎芝麻糖渣来。那是商贩卖剩下的货底，处理价比较实惠。

　　最值得庆幸的是里面芝麻比较多，我们姊妹几个开心地直接用手抓着吃，嘴巴周围、鼻子尖上沾的都是芝麻粒，个个像小花猫一样。有些糖渣已经半融化，吃过后手指头往往粘在一起，使劲才能分开，觉得蛮有趣的，于是“分开——再粘上——再分开——”当做游戏玩一阵儿，嘻嘻哈哈笑一阵儿！

　　“穷栽红薯，富种芝麻。”上小学那几年，带芝麻的食物属于奢侈品，常吃的食物就是收成重、能饱肚、种植多的红薯，也用来当零食吃。

　　烧锅做饭的时候，母亲把几个细长的红薯撂到锅底两侧，用烧火棍把还发红的热柴火灰扒拉上一些，一是挡着红薯不被大火烧焦，二是热灰可以把小红薯闷熟。

　　放学之后，肚子饿得咕咕叫，见爸妈干活还没有回来，就先去灶火灰里扒一阵儿，拿个红薯垫垫底。有时候拿出来还是温的，软糯香甜吃在肚子里比较舒服。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头天晚上在低矮的猪窝顶上放一个小红薯儿，第二天上学，把冻得硬邦邦的红薯用袄袖托着，边走边啃。那可是纯粹原味的红薯冰激凌，比现在大街上卖的吃起来刺激多了。

　　初中时，随着国家政策的改变，家里做起来了小生意，经济条件有所改善，偶尔能吃一次芝麻烧饼。烧饼外焦里嫩，带着芝麻香，热热地吃后顿时精神倍增，它的诱惑力逐渐取代了芝麻糖。

　　我上学要住校，还要买学习资料，花费变大，母亲给的零用钱也不敢乱花。每路过烧饼摊，闻到芝麻的香味，脚步会不由自主地放慢，深吸几下鼻子，或站那看两眼，再匆匆离开。

　　八五年进了师范，国家每月发29斤饭票、12元菜票、还给5元助学金，若买普通饭菜已足够用。我每月会在食堂买几次比馒头贵一些的芝麻烤饼——就是一个发面饼，上面刷一层糖稀，烤得发红，点缀着十几个芝麻粒，看着很诱人。吃的时候先把似乎松动的芝麻粒扣下来，一口吃掉，预防掉地上浪费。

　　毕业后，第一个月工资领了90元，赶紧送给了母亲，路过芝麻烧饼摊也没敢停。我为自己终于能帮父母分担家庭重担而骄傲，高兴得几天合不拢嘴。工资月月有，但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养成的节俭习惯很难改变。外出办事，会过过嘴瘾，买一个芝麻烧饼，用纸垫着，趁热边走边吃，就是一顿饭。

　　“还想吃烧饼不？”久未说话的爱人一开口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吃芝麻已经饱了，再说都防疫呢，估计买不到。”

　　“记得前面超市就有，虽然防疫，但超市并未关门，各种货物齐全。这都是我国政治制度好啊！国家有力量，人民得安康！统筹防疫，民心稳定，抗疫三年全国经济依然保持了4.5％左右的年均增长，增速明显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就这一点就很不容易呀，习主席领导得好！除了芝麻烧饼，超市里还有芝麻花生饼、芝麻瓜子饼，芝麻制品多着呢，可以大快朵颐。”

　　……

　　吃着芝麻说着话，不大功夫，手提袋里的芝麻去了一小半儿。我准备收起来了，爱人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芝麻呀？”

　　“不是买的，我种的。单位西南角有一片荒草地，面积约一分左右，我开发了。”

　　“见你买过红薯苗，怎么成芝麻了？”

　　“两样都是宝啊！想二者兼得我采用了套种，施足底肥，红薯留宽趟，垄上栽红薯，垄沟种芝麻。”

　　“收成咋样啊？”

　　这句话还真不好回答。

　　先种的红薯，全部成活后才撒的芝麻。等出了苗一茬水浇过，芝麻像揪着往上长一样。我怕影响红薯，留苗株距较大，谁知芝麻个个强势，茎秆粗壮，开着银花竞赛似的往上窜，个别还发叉，那架势要和边上的小树比高低。因此，下面的红薯很难见到阳光，只有地边处的薯秧从芝麻硕大的叶片下面勉强钻了出来，可以在一日当中找点时间晒晒太阳。

　　“芝麻也算是遇到了‘大难’。长到六分熟，红薯才有手指粗，单位里美化环境，要硬化地面，必须提前采收。自接到通知以来，我天天关注工程进度，一直拖到挖掘机整地的最后一刻，总算长到了七分熟。收割的时候，部分茎杆最下部的几个角已发黄，收获了这么多芝麻粒。如此‘大难’芝麻还有如此‘业绩’可喜可贺呀！”

　　“单位要发展，土地硬化也是不能抗拒的。看来遇到问题沉着冷静，把损失降到最低才是关键。国家抗疫已取得全面胜利；你种的芝麻遇难也小有收成，重点是还积累了经验，以后，无论是大家还是小家，日子肯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哈哈哈……”我们一起愉快地笑起来。

　　很快，车开进了小区，我提着这袋儿珍贵的芝麻下了车。困境中它除饥又解闷儿，真给力！

　　忽然，又想到了前不久在饭店吃过的一道美食——芝麻红薯丸。用红薯、糖和糯米粉做成丸子，外面裹一层晶莹饱满的白芝麻。外观漂亮，香甜爽口，既有炒芝麻的香味，又寓意家家团圆、甜蜜圆满。想到这，精神为之一震，长时间坐车的疲惫立马消失，脚步轻快地踏上楼梯，说干就干，立即给孩子们做起来！

　　作者简介：

　　葛爱梅，现供职于河南省长垣市南蒲街道中心学校，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书法协会会员，长垣市诗词学会会员，长垣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部分报刊和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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