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葛境内有两条有名的河流，一条是双洎河，一条是清潩河。我家就在清潩河长葛段的上游不足两里地的地方。

　　百度百科是这样介绍清潩河的：清潩河上游有两条河源：一是石梁河，源出禹州市老山坪，东南流经长葛入许昌县境后称清泥河，到泘沱入潩水;二是潩水，源出新郑县凤后岭，经长葛、许昌，因河床较高，俗称高底河。1957年挖河固堤，在许昌县北部，两河并流。因此取清泥河和潩水的首字，名清潩河。

　　老一辈人讲，别看现在的清潩河干涸见底，早先的时候，却是水草丰茂，两岸枝叶扶苏。

　　这点我还是有印象的。

　　小时候，经常到清潩河游泳。游累了，就赤条条上岸，折两张桐树叶当席子，与小伙伴侃天说地。

　　当然，去游泳这件事，绝大多数时候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不仅要防家人，还要防村人，甚至是邻村的大人。

　　因为，被他们发现了，至少是要挨一顿打的。

　　记得有一次和几个小伙伴下河游泳，当时还没有这么“时髦”的说法，我们都叫洗澡。

　　被邻村一位大叔发现，于是他理直气壮的就把我们从河里“叫”了上来。先是核对家长姓名，其实村子不大，大人相互都很熟悉，从孩子的长相基本上就能判定是谁家孩子。

　　核对完家长姓名，大叔脱掉脚上的凉拖，让每个人撅着屁股。于是乎，鸟鸣音，水流声，混合着拖鞋打在屁股上的“啪啪”声，还夹杂着“还洗不洗澡了”的责问声，长长短短，时而规律时而乱，钻进耳朵，又飞到那抡起的鞋底。

　　那场景，与春节看到杀猪的情景差不了多少。

　　然后，就是在呵斥声中，捂着猴腚一样又红又疼的屁股，提心吊胆地赶往学校。

　　之所以提心吊胆，是因为老师会守在校门口。情形有如今天的防疫测体温，逐个检查，只不过只查男生。检查的办法倒也简单：老师用两根手指在男生的胳膊上划一下，没有痕迹的，正常，放行，一旦有了划痕，那种严肃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今天发现疑似病人。

　　结局与在河边的情形无俩儿，不同的是地点切换到了校园的操场上，“执法”者换成了校长或老师，当然，还少不了一群围观者。

　　而且这还不是最终结局。最终结局是放学后跟着老师，老师一直把你“护送”到家长面前，还不忘告诉家长一句，“恁孩儿今儿下河洗澡，被我在学校揍了一顿。”

　　这时家长感激涕零的表现让你开始怀疑人生：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一边说着感激老师的话，一边用近乎谄媚的口气，忙不迭的给老师鼓劲：“打!打!使劲打!只要打不死，咋打都中!看他还洗不洗澡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要偷偷摸摸地像过街老鼠一样去河里洗澡。

　　夏忙收麦的时候，便是我们得以光明正大地去河里洗澡的时候。那时家长总会许下承诺：好好帮家里收麦子，收完麦子，就带你们下河洗澡去!

　　许是丰收带来的喜悦，许是劳累后家长也想洗澡，总之，那个时候的许诺，是会兑现的。

　　不仅允许下河游泳，还会传授一些技能，如踩水、漂麦糠(仰泳)等。再讲一些游泳的常识，如“水打身，慢降温，防抽筋”，“近怕鬼，远怕水”。而且传授并带我们实践一些游泳遇险的自救办法，如被水草缠住如何脱身、水中抽筋怎么办、遇到落水的人如何救等等。

　　大人们除了讲理论，亲身示范，还会进行“考核”。考核有集体考核，大人把一块砖头抛到河中，然后让我们潜水打捞，看谁找得准，游得快，水中憋气时间长。也有一对一考核，一位家长带一位孩子到水草丛生的水域，让孩子亲自“实习”被水草缠住腿后如何脱身。

　　家长还会“怂恿”我们将所学游泳技能用于“实战”。

　　河的对岸是一片瓜田，等游泳技能学得差不多了，家长会给我们说，到对面摘个西瓜来，记住不能被发现。

　　要想不被发现就要潜水过去。爬到瓜田里，摘了西瓜后，再潜入水中，双手托着瓜，两腿划着水。河面上只见一个个西瓜往河这岸飘来。

　　到岸刚露出水面，对岸的瓜农就和这边的家长说上话了，“中，这几个孩儿游哩不赖!”，这边家长赶紧搭话，“还差哩远着呢，他大(大伯)①，这两天把麦子给恁送去。”②

　　原来这都是两边大人商量好的!

　　那段时光，是我们最值得回忆也最快乐的时光。

　　1992年离家外出求学，再回老家时，河水已无往日的碧波荡漾、水草丰茂了。记不清什么时候，河底也露了出来。

　　期间，偶尔也有过一两次河水，虽然没有往昔的壮观，但也吸引了两岸三村的人像赶集一样去观看。可惜，每一次河水存留的时间都不长，三五天，最多一星期，就又断流了。第二次断流至今，再也没见过河水。

　　有一年清明，带孩子到河边给我母亲上坟。路上讲起这段游泳的往事，孩子听得哈哈大笑——原来爸爸小时候也挨过打啊。

　　笑过，孩子一脸天真的问：“那，小时候河里淹死过人吗?”

　　“淹死过，几乎每年都有。但是，从我记事起，到河水干涸，从未听说过沿河两岸三村里的孩子被淹死。”我肯定地回答。

　　“那是为什么呢?是你们游泳游的好吗?”

　　“有游泳技能高的因素，还有其它原因吧。”

　　“其它原因是什么呢?”

　　其它原因是什么?我也在问自己……

　　①大。当地方言，大伯的意思。

　　②当时农村买西瓜的方式是以物易物，用自家的麦子换对方的西瓜。

　　作者简介：

              赵相文，长葛市长兴中心学校教师，长葛市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希沃杏坛五星导师。站讲台，当(过)校长，爱信息技术与学科融合的课堂;教数学，爱语文，是赵相文信息技术工作室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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