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明在禽畜市场的杀鸡档驻足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在认真地观察着那女老板杀鸡时的每个动作，并默记在心。只见那女老板左手抓住鸡翅膀及鸡头，右手操起家伙往鸡脖子上一抹，鲜血喷溅而出，鸡血被接在杯子里，把鸡往装有汤水的桶里一泡，就开始除毛，开膛……数分钟后，一只鸡就被宰杀好了。

　　蒋东明心里默记着杀鸡的每个步骤，脑子里像在放映片一样，把杀鸡的每个步骤重现了一遍。他在鸡档挑了个老母鸡，付了钱，便胸有成竹地回家去了。

　　蒋东明回到家里，把鸡放在生活阳台上，烧水，磨刀，准备他人生第一次杀鸡。

　　水很快烧好了。他端来半碗冷水，像市场里的女老板一样，左手抓起鸡，捏住鸡翅膀及鸡头，右手操起刀，手有点抖，老母鸡在他的手里“咯咯咯”地叫着，不断地挣扎着。蒋东明的心也扑通扑通地跳，毕竟是头一回干这事。

　　蒋东明虽然是农家子弟，他因从小念书念得好，父母基本都不让他干家务活的，更不用说杀鸡这种事了。他毕业后就职于市文联，平常的工作都是与文字打交道，典型的秀才书生。现在让他操起家伙干杀鸡这样“快意恩仇”的事，他还真的心里没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左手紧握住鸡，右手抓刀，往鸡脖子上使劲用力一拉，鸡血流了出来，他成功了!此时，他紧绷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把鸡血装在碗里，奇怪，鸡血怎么这么少?他心里有了疑惑。

　　这时，老母鸡“咯——!”的一声嘶叫，挣脱了他的手，飞扑在地上，拍了拍翅膀，头竟然还伸了起来，还晃悠晃悠地走起路来，脖子上的血还不断地滴着。

　　这时，蒋东明慌了，这到底是咋整的?他回过神来，赶紧扑上去，想抓住鸡，结果是扑了个空。此时，老母鸡竟然走出了阳台，跑到客厅去了。

　　“咯——咯——咯——”老母鸡一边走一边叫着，不时拍着翅膀。

　　老母鸡经过的地方滴洒着点点血迹，如盛开着的血梅，鲜艳夺目。他追赶着老母鸡，老母鸡跑起来，一点也不输给他。终于，母鸡跑到了房门口处，鸡被他抓住了。

　　“让你走，我让你走，一会儿我再给你补上一刀。”蒋东明看着血迹斑斑的客厅，他来火了。

　　此时，嘎吱的一声响，门开了。他的妻子小莲回来了。

　　“东明，你这是干嘛呢?”小莲进门看到这场景，不禁埋怨起蒋东明来。

　　“我，我想杀个老母鸡炖个汤给你喝。”他小声的说，手里还提着咯咯叫的老母鸡，鸡脖子上还滴着血。

　　“让市场里的人杀鸡就行了，看看你现在把家里弄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说你一个读书人杀什么鸡?闲着没事么?”小莲不屑地说。

　　“我想学杀鸡。”蒋东明说。

　　“真拿你没办法!”小莲也只好帮忙搞起卫生来。

　　蒋东明回到生活阳台继续杀起鸡来。他补割了一刀，老母鸡终于一命呜呼了。他找到了原因，原来是鸡的气管没割断。他开始烫鸡、除毛、取嗉、开膛取内脏……蒋东明很认真地按他所学的步骤来“实践”。

　　经过近两小时的“战斗”，他终于把鸡杀好了。看着盆子里杀好的鸡，他伸了伸腰，终于松了口气。“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看似简单的杀鸡，还真有不少学问呢。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满意的笑容。

　　一小时后，他把熬好的鸡汤端到了妻子小莲的面前，说：“莲子，喝汤。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杀鸡熬的。味道不错。”

　　“看你把客厅弄得像什么样子!”小莲半嗔半喜地说。

　　她喝着汤，看着蒋东明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身影，浓郁的鸡汤甜到了心底。

　　自从那起，每到周末，蒋东明迷上了杀鸡。杀好鸡后，他都会熬上鲜甜的鸡汤给妻子。小莲曾经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学杀鸡?蒋东明就会笑着说，我亲手杀的鸡熬出来的汤才够浓郁够味儿。小莲笑着说，书呆子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了。

　　很多时候，蒋东明杀鸡时会把家里的生活阳台弄得一团糟，小莲也慢慢地习惯了。久而久之，蒋东明杀鸡的技术也有了长足的长进，从两小时到半小时，他越来越熟练了。

　　中秋节这天，蒋东明与妻子回乡下老家过节。他父母亲见他们回来过节非常开心。母亲赶紧去烧火煮水，抓鸡。她正准备给儿子儿媳烧上一桌好菜。

　　“妈，让我来杀鸡，煮饭吧。”蒋东明抢过了母亲手里的鸡说。

　　“小明，你行不行啊?”他母亲看着蒋东明，疑惑地说。

　　“妈，你就让他弄吧。他行的。”小莲笑着说。

　　“从小都没下过厨房的人，行不?”他母亲说。

　　“爸妈，你们就等着吃吧。”蒋东明说完就忙着去了。

　　蒋东明操起家伙就开始忙了。宰杀、汤皮、除毛、取内脏……他的动作非常麻利。小莲也到了厨房里跟他忙了起来。

　　一会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农家晏就做好了。有白切鸡、清蒸脘鱼、家乡豆腐……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

　　小莲头一次在老家吃得这么饱的。她也头一次觉得老家的味道也可以是这么美的。

　　小莲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她对农村的生活很不习惯。她第一次跟蒋东明回老家，印象最深刻。那一次，她看到公公在杀鸡做饭的全过程，觉得农村老人弄的饭菜不卫生。那天晚上，小莲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筷子，基本什么也没吃。晚上，他们回到市区还特意去吃了宵夜才填饱了肚子。

　　所以，她是很怕回老家的。老人们很热情，但有点洁癖的小莲对他们有点偏见，可她不能明说出来，每次回老家吃饭都是动动筷子就算了。

　　对于这，细心的蒋东明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他知道这是城乡生活上的差异，双方都没错。因为婚姻把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揉在了一起，其间的隔阂是避免不了的。

　　晚饭过后，他俩返回市区，在车上他俩聊了起来。

　　“嘿，今天晚上你做的菜真不错，我吃得特开胃。”小莲对蒋东明说。

　　“就怕你回老家吃不饱。哈哈，现在好了。以后回老家，都由我掌厨，你就放心好了。”蒋东明说。

　　“你学杀鸡就是为了回老家给我做饭?”小莲问。

　　“也算是吧。我知道你吃不惯我父母做的饭菜。所以，我必须得亲自下厨。只要是我下厨，你就可以吃得放心，我父母也吃得开心。这两全其美的事，我何乐而不为呢?”蒋东明高兴地说。

　　小莲终于明白了，这就是蒋东明坚持学杀鸡的原因。为了她，也为了他的父母。

　　她看着蒋东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作者简介:

              何鸿儒，中共党员。现供职于广东省信宜市中医院。骨科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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