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

慧育在线：今年的初二是我的岁月中最特别的一年,不喜庆热闹倒也不失望.孩子们肯定是失望的了:老大一天里嘟了好几次嘴,大概失望不能吃欢喜丰盈的姥姥家的盛宴,更或许是遗憾错失长辈派发的大红包.所以一天里他问了好几次啥时候能补上这趟回姥姥家的活动;老二隔屏喊了一声"姥姥",就委屈地包起嘴来,哭了,这才是最纯真的思念与依恋使然.

初二闺女携夫带子回娘家是喜庆热闹的大事.小时候我感觉一年里最有仪式感的莫过于这一天了.那时候,初二是红彤彤的,村里新嫁的姑姑们回娘家来了,穿着一身红,新买的自行车上还系着火红的布条.家家户户火红的春联拉起手来迎接新姑爷的到来.

天才亮,小伙子们,小屁孩儿们就聚在村头等着闹新姑爷了.早到的姑爷们本来抱着侥幸心理,想幸免于难,还是被撞了个满怀.不等新姑爷们主动拿出香烟散给小伙子们或拿出糖果分发给孩子们,大家一拥而上,从上至下摸个遍.有的姑爷脸皮薄,羞红了脸,勾着头过关走掉,背后哄堂大笑;有的姑爷见面熟,与大家嘻嘻哈哈把关系攀.后一类的姑爷被闹后立刻就与娘家人混熟了,索性不着急随新娘子回岳丈家了,也站在村口等下一个"待宰的羔羊".

无论新姑爷性情如何,由于约定俗成有这一规矩,所以,任谁都不会恼.我常常在队尾笑,嘴巴都没机会合上了.也有令我着急哭的时候,因为我才看几场热闹,爸爸就驾好了驴车,我们一家四口就要扬鞭奔赴姥姥家去了.

我倒是舍得下这里的热闹,却不敢面对接下来爸爸要被闹的局面了.我们的驴车才下了107国道,就有几个我不熟的舅舅跨上车来袭向我爸爸了.爸爸在笑,"都老面孔了,还闹啊?!"我却在哭,"不许动我爸爸!"每当这时,爸妈对他人笑的同时总不忘用眼睛剜我两眼,似乎责备我的小气和煞风景.

我爸并不抽烟,却每年都在上衣口袋里装两盒烟,专等着被闹似的.进姥姥家门前,妈妈又会把她身上备用的一包香烟拿出来塞进爸爸那洗劫一空的口袋里.因为,约定俗称闹姑爷,大家是不会打自家姑娘的主意的.

其实,初二也是白色的,因为十有八九那天有积雪.再厚的积雪,哪怕走二十多里路,闺女回娘家都是不耽误的事.当然了,闹姑爷的环节里除了摸空口袋里的香烟和糖果,往姑爷身体里塞雪会更热闹疯狂.任你再防范得紧,不知道哪个小伙子就已经揪住了人家的棉袄领子,一大把雪就塞进去了.有的新女婿笑着就跑开了,身子极其灵活,跑远了想抖落出来已经来不及了,早化成了水.有的新女婿反手就还给他人一个雪球,好家伙,这就更热闹了,小伙子们一哄而上,定会把他摁在雪地里闹个够.

有一年雪太大了,我们的驴车一早就出发了.大叫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走着,爸爸没坐上车,在后面直推车.上了107国道后,雪倒是被碾压得薄了许多,但路特别滑.那时候汽车少,人们拜年走亲戚要么走路,要么驾驶牛驴车,也有骑自行车的.雪天路滑,最考验人的骑车技术了.雪地里,一会儿这个走路的摔了个屁股蹲,一会儿那个骑车的撂了个仰八叉,走一路看一路雪地摔倒的场面,不懂事的孩子们哈哈大笑,更有胆大的男孩子坐在车上拍手叫好.

每当我们比预期的时间点晚到了,五姨六姨和二舅就会接了又接,迎出好远来.即便平日里,来一次,他们接接送送好远总是我记忆里最幸福满足的时刻.那一次,弟弟又瞧见远处一个大男孩摔倒了,拍手叫好起来,妈再次低声呵斥他,我们其余人也拿眼睛去看:呀!他站起来了,正是来巴巴接我们的二舅!于是喊声一片,亲情接上线了.算一算,他都迎出来有五里路了呢!

那时候姥爷是一家之主,他的儿女们都在初二这一日聚齐,六女二男,有成家立业的,也有正在求学的,一大家子多热闹啊.城里的日子好些,也可能姥爷主事时家境确实不错吧.印象里两大桌子不够坐,总有几个人再挤在厨房支起案板吃饭.姥爷会开几箱健力宝,拿几瓶小香槟酒,上两瓶葡萄酒再加上一些白酒,餐桌上一盘盘,样样俱全,强得过我见过的其他人家的酒席摆设很多.

他平日里话不多,却是极其好客的,尤其女婿、外甥们给他敬酒,他就更高兴了,好像还会讲很多话.家旺时,人人喜气洋洋.似乎除了自家姨、舅,二姥爷家也是一大家子,饭后又会互相串门,几十口子人,真是热闹非凡.

大人们交谈着,还不忘给我们这群孩子发压岁钱.私下里,孩子们还会攀比彼此收了多少钱.一群小财迷们,从来不会考虑到大人们在这一天里要发出多少压岁钱.那时节,一年照一张大大的全家福,人多,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还有蹲着的,真是热闹的一大家子!

我再也见不到那样规模的家庭聚会了.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我给儿子们讲讲那时节的盛况.如果没有这次疫情,初二回娘家,我们曾经的原生四口人家庭,又分出了两个小家:弟弟一家四口,我一家四口,四个孩子相逢,也会有一番热闹.

鼠年当头一棒,人类收到了这份警告:冠状病毒肆虐,一级戒备,城镇不同程度地交通封锁,每分每秒朋友圈里都在公布防控信息,工作群里也在普及防范知识、下达文件或者统计信息."在家呆着就是最大的支持!""出门戴口罩,回家要消毒!""不恐慌、不造谣"等信息霸了屏.

口罩、酒精等不断断销,超市蔬菜也开始涨价,这一切比每年的防空警报还令人肃然.假如此次病毒放过了人类,人类是不是该放下傲慢与贪婪?因贪嘴、虚荣炫富或更卑劣的理由,向其他生灵拿起屠刀之时,怎会料到眼下的疫情熊熊、人心惶惶?

人类有追求儿孙满堂,福泰安康的权利,飞禽走兽亦然.这个鼠年当是反思、整顿、找回敬畏心的一个开始,愿从此生命平等、界限分明,人与动物和谐共存!

作者简介:

苏晓丽,河南省郑州市中原区淮河路小学语文教师兼班主任.1996年考入郑州师范小教大专班,从教19年间,在教育教学工作中硕果累累.闲暇之余喜欢写作,也致力于辅导孩子写作.教育故事《青果》荣获郑州市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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