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有一处拐角，是一片没有盖房子的荒地，周围用铁皮圈着。地上长着几棵树，树叶着实普通，平日里经过时便不曾多看一眼。

　　前几天晚上下班已是亥时，夜晚的大街相较于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安静。在这样的夜晚，吹着春天还略显料峭的春风，再放下一整天的忙碌的工作，整个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放轻松几分。

　　昏暗的夜空下，视觉的受限反而让嗅觉灵敏了些。阵阵幽香伴着夜风猝然而至，让人不觉精神一振。花香实在是浓烈，让你避无可避。我停车驻足，热切寻觅着、深深呼吸着。

　　花香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欣赏它的人，热烈向我扑来，包围我。这香味是如此熟悉，不用看我便知是楝树开花了。楝树花的香味很特别，浓香之中带着一丝苦味，所以熟悉它的人可以不用看就能轻松从无数种香味中辨识出它，我便是熟悉它的人中的一个。

　　楝树是农村一种很普通很常见的树。房前屋后大小道路旁，总能看到它的身影，但是它并不是一种很受欢迎的树。

　　农村人讲究实用，所种之木要么花可食用，比如洋槐；要么果可食，比如桃杏；要么木可用，比如榆柳。但楝树却是一个小例外，因为它虽然开花结果但花果并不能食用，而且楝树自然散发一种不太好闻的气味，所以若非必要我很是不愿接近它。

　　这样一种“一无是处”的树却也并没有被人摒弃大抵是因为楝树实在独特：它在酸性、中性、碱性土壤中均能生长，无论在干旱瘠薄的地方还是在水边一样可以生长；它抗虫蛀、耐烟尘、抗二氧化硫能力并能杀菌，能对其他树木虫害起到防治作用；楝素可用于生产牙膏、肥皂等产品；楝花可提取芳香油；果核、种子可榨油，也可炼制油漆……这样一种多功能的树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犹记得小时候也就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经济还没有复苏，农村还相当贫困，很多人家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才会舍得用油炸点油条糖糕之类来改善伙食或作为礼物。装这些油制品的是木制或者竹制的篮子，篮子上面用来带油条的，便是随手从楝树上折下的几片叶子。既可防尘，又可防虫。

　　儿歌中的“左边一只鸡，右边一只鸭”的豪华大礼大约只有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才会有。而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一点点的油炸食物便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姥姥疼爱我们姐弟几人，每次去走亲戚，回礼总比送的要多，小孩子贪嘴，所以每次去姥姥家便是一件让人特别期待的事。

　　伴随着楝树叶子独特的气味和吱吱呀呀的驴车声，我们姐弟几人渐渐长大。上学、工作、成家。日子渐过渐好，人却越渐过渐远。工作的忙碌让人很难有长时间的相聚。甚至逢年过节也是聚散匆匆。转眼间，弟弟们已过而立之年。我亦年过不惑，人生还会有几个十年？每念及此，便更觉人生苦短，也便更想珍惜当下每一次的团聚。

　　浓浓楝香，悠悠往事。过往虽苦，回忆总甜。就如这一树树苦楝，是医治人生旅途中无数悲伤失落绝望的良药，让未来的人生充满希望与力量。

作者简介：

　　肖艳玲，河南省原阳县实验高中语文教师。简单做人，认真做事，于平凡之中觅精彩，在喧嚣之中寻安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