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记

　　现在的人们可能不知道，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抽烟是怎样一种存在。

　　那时候抽烟的人群、体量都很大。老年人抽的是旱烟，在旱烟袋锅子里，揉上满满一锅子烟丝，用火柴点燃，抽上一口，一股辛辣的烟味便涌了出来。年轻人抽的是卷烟，也叫纸烟。整齐地装在烟盒中，抽出一根，轻轻咬着海绵嘴的这段，把另一端点燃，于是乎，烟味便冒了出来。卷烟有不同香型，有淡香、醇香、也有类似于雪茄辛辣的味道。

　　那时刚到一个单位上班，上班前做的功课，就是买一包烟，准备见了领导和同事敬上一支，虽然自己不抽。结果，买了一盒如意牌的香烟， 刚入校园时让出去几支，后来不会抽烟的自己，很快把这项交际神器给忘掉了。一个多月后，那盒一直呆在抽屉里的烟卷发霉，被扔掉了。

　　慢慢时间长了，和同事们让来让去，我也学会了抽烟。

　　散步时抽一根，看电视时抽一根，饭前饭后抽一根，读书时抽一根，朋友见面互相让一根，一边聊天一边抽烟，更有甚至，如厕时也来一根……

　　抽烟，已经成为男人生活的一部分。

　　每次回家，我都会给父亲、弟弟让一根烟。感觉自己参加工作了，是成年人了；另一方面，一边抽着烟，一边聊一些单位的事情，在吞云吐雾中，感觉那种亲情的流动。

　　结婚之后，有了孩子，顿时觉得抽烟的不方便。毕竟抽烟有害，孩子闻二手烟也不好。于是，出于各种理由，觉得戒烟行动势在必行。

　　没抽过烟的人，绝对想不到抽烟上瘾是怎样一种执念！

　　没有烟，心里都是发慌的。傍晚看看烟盒里的香烟，如果不够几根，觉得今晚注定会很难熬。写东西时，不抽烟就不会有灵感。只有抽上几口，词语和句子才会从脑壳里爬出来，顺着笔尖流淌到洁白的纸上。更有甚者，半夜没了烟，烟瘾上了，出去没有商店开门，买也买不到，居就会从床底下找烟头……

　　当时听别人的戒烟意见，用了很多方法。比如上班前把烟盒放在家里，这样会一整晌都不抽烟。可是，回家后，会迎来一阵报复性抽烟，一口气抽上两根，算是把中午的亏空补回来了。还有一种方法，兜里不装烟盒，见了别人讨上一根。结果很多同事都采用这种方法，见面互相讨烟抽，经常出现两个都没烟的情况。还有个同事，为了戒烟，用胶带把两根手指缠住，用来警醒自己。

　　那时候，社会上已经有戒烟的浓厚氛围，很多同事纷纷响应开始戒烟。这里有家庭的因素，也有同事的嫌弃、公众场合的管理、经济的约束等综合因素。有了戒烟的氛围，但是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一是总会一些坚守者，会认为你一旦戒烟就和他不是一类了，在你决心不够坚定时，调侃式地跳出来诱惑你。曾有一个老同事，戒烟两个月，后来去教导处帮忙，招生时有家长递烟，不知不觉中又开始复抽了。也有自己的因素，总在心里不自信，觉得难以摆脱。或者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的生活中有了烟，无伤大雅。

　　不管怎样，我断断续续戒了三四回，都是无功而返。

　　最后一次，我选择一个节日——五一劳动节。

　　和往常一样，在家里简单做一些家务，然后看书或者看电视。和以往又不一样的是，我没有抽烟，更没有把烟都藏起来，而是摆在可以看到的地方。我知道，我看烟盒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拘谨中有着警惕。但是，我的内心暂时还比较安定，我相信自己，能走过这道关卡。

　　白天一整天都没事，夜晚降临，心中的浮躁开随着夜幕变得浓重。大街上很安静，不时有车辆驶过，传来沙沙的声音。寂静中，电视剧的剧情和人物对话开始渐渐遁去，而内心的感受却被方法了无数倍。血液在流淌，肺部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大脑也开始呼唤那种来自尼古丁激越的缥缈和朦胧……我有些诧异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

　　远远有厮杀声传来，由远及近，又蓦然飘向了远方。小溪欢快地从山谷中奔泻而出，逐渐汇聚成一条大河，河水沉默不语，却积聚着雄浑的力量。山中的樵夫在砍柴，面对莽莽苍苍的大山，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山歌。菜园里整齐的菜畦，是一行行整齐的青菜，个个水灵青翠，饱蘸着青春的生命力。一片白色帆影从远处飘过来，又慢慢飘了过去，消失在远远的地平线……

　　恍惚中，已是半夜，电视剧还在播放着节目，而我无形中已完成了一种微妙的涅槃。关上电视，淡漠地看着桌子上的烟盒，转身去睡了。

　　第二天，还有些不舒服，可是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第三天，更有自信。第四天……一周后，基本可以自豪宣布自己完成戒烟任务。

　　回到老家分享自己的经历，一家人都很高兴。

　　更值得高兴的是，两个月后，父亲和弟弟也都戒了烟。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现在不抽烟的感觉，除了干净、轻松、轻便之外，还有一种自豪。因为，只有自己走过来的路，才会体会到彼时的坎坷、彷徨和坚定。

　　作者简介：

　　石永刚，河南省修武县第一中学语文教师，副校长。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喜欢写作、体育锻炼，有多篇文章刊于多地刊物，出版有散文集《盛有鸟儿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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