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开始了走亲戚。

　　往年从初二要走到十五左右的亲戚，现在一个电话，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几乎两三天就可以做到，便利的交通工具进一步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大提高了走亲戚的效率。

　　坐在宽敞平稳的车子上，车窗外是不断变幻的风景。那曾经走过的路、翻越过的山、趟过的河，甚至不远处的沟沟壑壑，都是那样的熟悉亲切。

　　记得九十年代走亲戚，我和哥哥姐姐一块，在父母的嘱咐声中，吃好早饭，迎着初升的太阳，背着布包，就从家里出发了。

　　中午，我们要赶到奶奶家吃饭，在去奶奶家、大舅家的路上，我们还要去姑姑家、二大家、二舅家转一圈，每家带一份拜年礼，刚开始感觉还行，肩上背的一瓶罐头和一盒饼干并不重，我一路上下坡、过河，再沿着山上的羊肠小道往前走时，一路上会遇到熟悉的人，一般是大人带着孩子，或者是姊妹几个一块，像平时赶集一样热闹。大家都步行去走亲戚的事情，在孩童眼里，是那样的新鲜有趣。

　　“莉红！去你奶家吧？”有人问我。

　　“是呢，你去你姨家吧？”我回应着同村的红梅。

　　“今天，还去哪里？”

　　“咱们一起！”

　　于是，我们说笑着同行，一路上讨论着在谁家吃饭，会吃啥饭，以及大家都最感兴趣的压岁钱……但是，在翻过了一座山，哥哥姐姐说还有一座大山要翻越时，我一下子没有了兴致，腿感觉酸疼酸疼的，肩膀上的礼品越来越重，压得我喘不过来气，嗓子直冒烟，而同村的红梅已经拐到了山脚下的她小姨家里，这会大概在吃饭呢。

　　“哥哥，姐姐，你们累不累？要不要歇歇。”我一屁股坐在大青石上。

　　“快看，谁的点心掉在石头上了！”哥哥姐姐背的东西是我的两倍，累得满头大汗，还没有顾上回答我，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点心盒四四方方的，上边包了一个红色的方块纸，再用纸绳捆扎成蝴蝶结的样子，鼓鼓的，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道。

　　“来，看看！”我们瞅瞅四周没人，抱起，放在膝上，轻轻拽一下蝴蝶结，纸盒打开了，却是一盒子的土块……“可恶！”我们“咒骂”着欺骗我们的人，感觉更饿了。在这荒寂的山上，我们肚子早咕咕叫着抗议了。

　　“你俩看，这样……”哥哥从包里拿出一盒点心，神神秘秘的。

　　“吃吧！咱们分着吃！”哥哥说着，给我和姐姐一人分了好多块点心，他自己也留了几块。

　　我轻轻地咬了一口月牙形的点心，一股香甜的汁液从硬硬的壳里流出来，像蜂蜜水，又似清泉，应该融合了它们的甜蜜和滋润，特别好吃。我舍不得吃，每吃一口都要舔舔嘴唇，当手里的点心吃完了，我把手指头也舔得干干净净的，哥哥姐姐也是这样，把手里的点心碎屑吃得一粒都不剩。

　　罐头不好打开，打开后就没法拿了，我们只好没动。我们把剩下的四盒点心平均分成了五份，照原样包装好。

　　阳光明媚，我们浑身又充满了力气，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姑姑家、二大家、二舅家，一人领了一张崭新的压岁钱，在二大家还喝了凉粉汤，就更有精神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大舅家和奶奶家。

　　奶奶她们早已做好了一桌子饭菜，有大肉萝卜粉条杂烩菜，有白菜炒豆腐，还有花生米、萝卜大肉馅的饺子……我们吃得肚子圆圆鼓鼓的，拿着奶奶和大舅给的压岁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拿着，这仨孩子，这么远，把罐头和点心都带上，路上吃！”奶奶不由分说，非让我们带着路上吃，我们只好不再推辞了。

　　又到了大青石旁，我们又累了。

　　“吃点心吧，吃罐头吧！”我和姐姐征求哥哥的意见。

　　“想吃？”哥哥问。

　　我和姐姐不住地点头。

　　一股香甜的汁液再次包裹了我的舌头，幸福甜蜜的滋味涌向了喉咙，向着胃进军……我的味蕾告诉我，这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这种开心和放鞭炮、穿新衣、领压岁钱一样，感觉过年实在太令人惊喜、幸福了！

　　离开的时候，我们如法炮制，给青石板上留下了两盒装着土块的“点心”。我们回头看，不远处有几个走亲戚的人，正从那边的山脚一点点往上升，人也越来越高大起来。

　　我们想象着他们上当的样子，笑着，披着夕阳往家里就跑。

　　回去后，我把走亲戚的经过告诉了母亲。奇怪，母亲没有笑，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

　　“明天你们再去走亲戚时，多带一份礼，省得路上肚子饿。”母亲的声音像点心的味道一样，一下子说到了我的心上。

　　21世纪初，我们走亲戚时有了摩托车，带的礼品早已不再是馒头和罐头、点心，而是牛奶和饼干等食品了。亲戚给的压岁钱早已是10块、50块的了，吃的饺子是纯肉馅的，饭桌上有了牛肉、鱼肉、虾……现在走亲戚，一踩油门，不一会儿就到了，压岁钱100百、200百，或者1000元的给，坚果、水果和各种各样的零食摆在茶几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念那些年走亲戚的往事，想念那时候浓浓的年味，想念那时走亲戚路上的点心香。

　　作者简介：

　　沈莉红，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宫前乡中语文教师。三门峡市作协会员。个性内敛，追求诗和远方，把“没有书香陪伴的人生索然无味”作为座右铭，在文学的百花园里流连忘返。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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