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模样

　　捧着《红楼梦》，读着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看着贾政不时的笑骂宝玉，让我一再地想起自己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从我儿时到就读高中，印象里我就是被一路棍棒打过来的。儿时，父亲打我时，是不允许别人拉劝的。因为想要阻拦他打我的母亲、奶奶曾无数次的被暴怒的父亲推到一边摔倒。曾经有一次，我三叔怕我挨揍，试图拉开我父亲时，被我父亲一个抱摔扔进了身边的菜园。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身体总是那么的壮实，他的力量总也用不尽，他的精力永远都是那么旺盛。父亲特别好强，面对什么人，什么事，都要争胜，比力气，比智慧，和谁比，总要自己赢才能甘心。

　　如果我做了什么得意的事儿，他一定是给我泼冷水的那个;如果我说了什么自以为高明的话，他一定是找出问题的那个;如果我在高谈阔论的议论某事，他一定是驳斥我的那个。在高朋满座的宴会上，父亲总是对我横挑竖挑，各种批判，从来不曾顾及我的颜面。父亲写了一手好字，当我拿着自己得意的字向他炫耀，寻求肯定时，尽管我的字一直在进步，但他从来不会夸奖我一句，只是找出一堆堆的缺点。诸如此类事情简直不胜枚举。

　　我曾经无数次发誓，我一定不能活成我父亲的模样。

　　后来，母亲患癌，在化疗中日渐病重，临去世前几次叮嘱我：“以后不要和你爸吵架，他年龄大了，心脏也不大好，你让着他点。”我说：“知道了，放心吧!”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好几年不和父亲争执了，每次在话不投机将要面红耳赤时，我总是有意的闭上嘴巴，让父亲多说几句，让他说那个话题的最后几句。一方面，我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争强好胜;另一方面，我已经能够沉静地阅读我的父亲。

　　父亲是爱我的，否则也不会在我儿时每次揍过我的深夜，偷偷察看貌似已经熟睡的我身上的伤痕，也不会无数次的把我从各种人生困境里不计代价的拉扯出来。他只是好强了一些，他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对他多一点宽容?

　　2019年12月13日，刚刚62岁的母亲带着未了的心愿，离开父亲和我们，撒手人寰。从那时起，我开始愈发悲悯我已经开始苍老的父亲。他的胃一直有溃疡，一直在吃药，病情时好时坏，总也治不好;他的皮肤一直有炎症，一直在抹各种药膏，总也治不好;他的牙齿一颗又一颗的坏掉，总是在修补，再也不能吃哪怕只是硬一点点的东西。

　　2020年的清明节，父亲又突发脑溢血，脑出血近30毫升，几乎要做开颅手术，住院20天，幸亏身体还算壮实，恢复得还顺利。现在除了容易疲劳，走路慢些以外，生活上倒也基本上可以自理。只是他说话总也不及之前利落，脑子反应也慢了，所以与人交谈时，脸上总是挂着不合时宜的不准确的笑容。

　　父亲终究还是变老了。

　　前些日子，儿子调皮，被我照屁股上又狠狠地揍了几巴掌。然后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要开始活成父亲的模样了?

2020年5月12日凌晨2点

作者简介：

　　张辉，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山大附中实验学校高中部语文教师。热爱写作，喜欢诗歌，充满热情，深爱教师这一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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