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没有想到这场雨能演变成一场灾难。

　　7月19日下午，我去单位值班，两点钟准备出门。先生说，外面雨这么大，等雨小一点我送你吧。

　　我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白花花一片，雨就像从天上的银河倾倒下来，发出哗哗的急促声。一直等到三点多，雨还是下个不停，我说不能再等了，我们出了家门，一人一把大伞。

　　雨可真大呀，伞上的雨水顺着四周往下流，走进雨中，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耳朵里听不到别的，就是急急的刷刷的声音，震耳欲聋。石板路上有了积水，运动鞋很快进了水。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满大街浑浊的水合着路面向北急流，看不出深浅。一脚踩进去，水就淹到了脚脖子上，我们艰难地蹚着水去开车。

　　一路上越野车就像在河中行船，披荆斩浪。几个污水井盖被水掀起又落下，就像在跳舞。看不到路面，只能凭感觉和经验避开水深的地方和有下水道的位置。好在南面地势高，过了丹江路，路面上积水就少了。

　　值班回来，车停在了小区外边的路上，因为小区物业开了几个大泵在往外排水，车辆过不去。

　　走进小区发现有很多外来车辆。市政的、应急管理局的、电力公司的，还有救护车和警车。小区道路上住户也出来不少，说是西围墙倒塌，砸着人了！

　　原来是隔壁欢乐金街排水管道正冲着围墙，墙边的淤泥把墙推倒了，两个去车棚拿东西的老人当场被埋，还有四五辆车被砸，所幸几位挪车的人没有大碍，有两人受了伤，被救护车拉走。埋在墙下的人，已经没了命！想不到看似平常的一场大雨，竟然让我们小区死了两个人。

　　雨一直在下，晚上醒过几次，窗外的雨声一点都没有减小。早上起来，走到阳台上，发现外面车库水已淹没三分之二，幸亏车没有进库，不用想，车棚也也淹了，里面可放了不少东西呢。

　　单位群里，两位领导和几位同事正拿着扫把清理污水。原来，单位露台积水太多，流到办公室又渗到走廊里，整个楼层积了不下15公分的水。

　　我到此时还没有想到这是一场大灾的开始。

　　晚饭后，突然看到朋友圈里郑州一个朋友发的小视频，地铁五号线进水！车厢里水已淹到腰部以上，里边的人似乎还比较淡定。

　　九点多又发了两个图片。是地铁站台上，地面上几具尸体，还有人正跪在地上急救伤者，有人惊魂未定地打着哆嗦……这是郑州啊，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会有多少人在地铁车厢里窒息而死呢？心在发冷，从来没有发现，灾难距离我这么近！

　　21号凌晨，看到一个地铁五号线亲历者发的文，讲述了下午五点多到被救出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经历；接着京广隧道的一幕也在网上看到了，隧道积水已淹过顶部，大量汽车淹在里边，有人拿着喇叭喊着”弃车而逃，保命要紧！”

　　紧接着，一个个视频向我展示了这场特大暴雨带来的难以想象、超乎寻常的灾难：

　　郑州街头，有人在齐腰深的水中被冲得东倒西歪，艰难前行；

　　巩义市新兴桥水流像瀑布倾泻而下，山体滑坡，道路瞬间被摧毁；

　　巩义市康店某村洪水汹涌而来，建在河道近旁的房子洪水过后仅剩框架；

　　米河镇一栋七层楼坍塌，河道洪流滚滚，夹裹着汽车、家电、树木……

　　荥阳王宗店村发生泥石流，23人失踪死亡……

　　人们在滔滔洪水中互助、救援……

　　铺天盖地的视频，都在讲述着河南这场暴雨带给人们的灾难，以及人们在大灾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韧、顽强、友爱、善良……

　　我公公住在离米河镇不足五公里的新中镇老家，房后紧挨土岭，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危险？姐姐房子建在河边，不知道河水有没有涨满，家有没有被淹？

　　电话不通！

　　21号下午，外甥女婿往新中镇送救灾物资，在群里发声说，家里人一切安好，门前道路已塌陷，电杆倾倒，信号塔也倒了，整个通讯中断，水、电、网都没有了。目前救援已经开始，解放军也开到了米河镇，正在打通道路。

　　通过网络，我知道各种救援行动正在展开：

　　人民解放军已开赴受灾严重的地区，开始抢修道路，救助受困群众；

　　知名企业及社会名流自发捐款；

　　著名歌手韩红已经到达巩义市康店镇，投入救助活动……

　　在我的身边，学校组织广大师生捐款捐物，衣物、食物正源源不断运往受灾严重的周边村镇；企业界的朋友筹措的帐篷、燃气灶、日用品等也在运往米河、汜水等地；社区也组织群众参与志愿者服务。

　　23日上午，我们夫妻第一次随“花生日记”救援车辆回新中镇，拉了满满一车的方便面、火腿肠、纯牛奶、衣服、被褥等救灾物资。

　　310国道已经中断，我们走中原路绕道大峪沟回去。一路上，到处可见山体滑坡形成的泥堆，志愿者们和村民正在路边清淤，一路上见到不少救援车辆。在新中镇，我们看到了宁夏的工程救援队，还有来自武汉的电力抢险人员。民间的救援力量如此巨大，乡政府的两个仓库都堆满了各种物资，工作人员一直忙碌着下村巡查、接收和发放物资，一个个都及其疲惫。

　　返程的路上，在中原路红石山附近俯瞰米河镇：

　　洪水已经退去，100多米长的国道被冲毁，旁边的长城铝业公司的专用铁轨，有几十米悬空在国道边，地基已完全不见；昔日十几米宽的河道变成了百米之宽；小里河，几座桥梁荡然无存，只留一座彩绘牌楼孤零零的立在水中。

　　路两边原来密集的建筑物，现在只有地基、瓦砾；连根被拔的行道树和草纠结在一起，难看地躺在河床上，和不知哪里冲下来的管道线杆杂乱的堆叠着；河床中，依稀有几辆小汽车和工程车露出半个车身，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米河是巩义市仅次于回郭镇的第二大镇。繁华的米河镇，商铺星罗棋布，高楼鳞次栉比，堪比有些县城；如今却成了一片狼藉，满目疮痍，令人触目惊心。繁华富庶的米河受到这一次重创后，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昔日的美丽容颜。

　　从8月2日官方的消息得知，这次河南特大暴雨，创下了一小时201.9毫米的惊悚记录，这是有气象记录以来的全国最强；仅7月20日一天的降水量就达到630多毫米，接近常年本地一年降水量。洪灾造成398人死亡，50多人失踪，受灾人口1400多万，巩义市遇难68人，绝大部分为米河人，还有一些失踪人员，尸体不知埋在泥中，还是冲入了黄河。

　　2022年1月，经国务院调查组调查认定，河南郑州“7·20”特大暴雨灾害是一场因极端暴雨导致严重城市内涝、河流洪水、山洪滑坡等多灾并发，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特别重大自然灾害。此次事件也是一起责任事件，调查组按规定将调查报告和有关公职人员履职方面的问题线索，及时移交中央纪委国家监委追责问责审查调查组。

　　两年过去了，我的家乡巩义市投入了大量资金，灾后重建在各地展开：危房改造，一个个新规划的小区接纳了受灾群众；拓宽河床，重修河道，架设桥梁，河流的承载能力大大提升；米河镇也恢复了昔日的繁荣。

　　我的老家，房屋也进行了加固，冲毁的道路也焕然一新了。

　　有关七二零的事慢慢被尘封，但死难者家属受伤的心灵，需要多久才能修复呢？遇难者难道就没有逃生的可能吗？除了天灾，人祸的因素又有哪些呢？灾害事故发生后，处理了一些人，是否就让当政者警醒呢？城市的管理者，除了修花坛，建广场这样的面子工程，是否更应该考虑城市管网、居民生活这些“里子”呢？

　　这是不该被遗忘的一段惨痛记忆，应该铭刻在每一个郑州人的心里。

　　作者简介：

　　孙月巧，河南省郑州市上街区教科研中心中学语文教研员。热爱生活，热爱旅游，热爱读书。偶尔有所感悟也小书一篇。生活简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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