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柔弱如您

　　你变得很厉害的样子，和人高声争辩，甚至争吵……

　　这只是你梦中的自己。

　　真实的你，是极其柔顺的，说话声音极轻，不会说不，从未与人争吵过。

　　在我还是浅薄无知的幼小的心里，你柔顺得没有原则，没有边界，近乎怯懦。

　　你好像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感受，抑或是把自己的感受深深地埋藏了起来。

　　我常常想，若论顺从和隐忍，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能超过你吧。

　　在你的羽翼下成长起来的我，再回首望你，才懂……

　　你没读几天书，不知唐诗宋词，不知李白杜甫，你平凡微小如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然在我眼里，你是花。是在起伏不平、悲喜交加的岁月里静静绽放、淡淡微笑的一朵美丽无比的花。

　　我看见——

　　你曾在宁静的村庄绽放，在春天的山坡上绽放，在清澈的小河边绽放，在绿色的田野里绽放。

　　你花一样的笑容，绽放在那些以苦为乐的年月里，绽放在你最美好的年华里。

　　我看见——

　　柔顺的，是你对长辈永远的轻声细语。

　　柔弱的，是你对丈夫永远地忍气吞声。

　　柔软的，是你对儿女永远的牵肠挂肚。

　　我看见——

　　你的柔，拂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安抚着一家人的饥饿与伤痛。

　　你的柔，拂过父亲生活的重压，安抚着他无尽的焦虑与忧愁。

　　你柔软的目光，一次次，送我走过艰难求学的远途。一次次远送，一次次陪伴，一次次温暖，一次次力量。

　　你是一潭深水，将自己的冷暖深藏，将自己的好恶深藏，将自己的爱忧深藏，将自己的一切伤痛深藏。

　　你是一潭静水，沉默是你对待这个喧嚣又多变世界的不变态度。沉默是你面对别人情绪激动时的特定语言。你以沉默忍受委屈，你以无声对抗有声。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柔软胜刚强，是道家的绝妙真言。

　　柔弱的母亲，如一棵小草，退避在生活的角落里，将柔顺与隐忍写在自己所有的岁月里。

02　无畏如您

　　那是1982年，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年。

　　那年夏天的雨，一直下，一直下……整个乡村，泡在泥水里，泡在牛粪、猪粪里，陷在一片泥泞狼藉里。雨，如同决堤的愁绪，没完没了。

　　而那天的雨更是大得惊人，用大雨倾盆来形容亦犹不及。短时间内，山洪暴发。浑浊的河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吼叫着，挟带着大块的山石与被连根拔起的树木，以不可阻挡之势奔腾而下，瞬间便冲毁了村里的水库堤坝。

　　我们住的窑洞靠崖而建。崖上的大水冲下来，院内外皆成一片汪洋。崖面也在坍塌，大块大块的泥土塌下来，堵住了家门口。

　　当时家里只有三个人，你，我，还有不到两岁的小妹。从小到大，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被吓坏了。

　　大雨还在下着，大块的泥土还在落着，而瘦弱的你，顶着大雨，顶着落土，用铁锨拼命地铲着堵在门口的泥土，一锨，又一锨……

　　事后，你说，当时哪里还知道害怕，只想着赶快铲土，别把窑口堵住了。

　　风雨中，你原本瘦弱的身影竟变得那么强大！

　　无畏的母亲，如一棵大树，挺立于日子的艰辛中，把风雨与愁苦挡在家人全部的安适之外。

03　母 亲 河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你从远古的华夏文明中走来，从清丽的诗经中走来，从华美的唐诗中走来……

　　千年的月圆月缺，千年的岁月变迁，千年的斗转星移，千年的沧海桑田。

　　一切都在变，唯有这一河水，亘古悠长。以不变的姿势，流过昨天，流到今天，流向明天。

　　奔流千里万里，滋养千里万里。你是文明的源头，你是生命的来处。

　　流过市井，流过荒野，流过苍茫的夜色，流过绚烂的清晨。历经多少苦乐，伴随几多悲欢。流过冬，流过春。

　　不眠不休，亦不为谁停留。

　　驻足河边，任这一河滚滚东去之水流入心海。洗去心中的执念，带走无谓的伤感，终得一心清净，亦享半盏清欢。慢慢释然，渐渐豁然，一缕亲切，一丝依恋。

　　驻足河边，所有的凡尘过往，世事纷繁，一切的得失取舍，私心杂念，皆成云烟，随水漂远。

　　就像远行的孩子，回到母亲身边。

　　一切归静寂，一切得安然。

　　老子在《道德经》中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夫唯不争，故无尤。

　　又言：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慈悲，无我，是觉者的至高境界。

　　上善若你，玄德若你，觉者若你。

　　你即是母亲。

　　你即是永恒。

　　作者简介：

　　尚梅玲，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青少年校外活动中心语文教师。静以修心，常思己过。岁月不待，当自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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