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是骑行川藏线对芒康的总体印象。“1”指的是1个泥石流淫威下的惊悚，“2”指的是2条河流——金沙江和澜沧江的壮美惊艳，“3”指的是3座垭口——宗拉山、拉乌山和觉巴山虐爬的惊悸。

　　从巴塘胖姐旅游休闲庄出发10公里，金沙江从西边汹涌而来，赭红色，和巴河的靛青色混合在一起，起初泾渭分明，渐渐融合一色。黄色泥浆样的金沙江顺着山脚从北向南流淌着，引领着我们到了竹巴笼乡。

　　竹巴笼乡三岔口，有路标指向滇藏线的“香格里拉”和川藏线的前路“拉萨”和来路“巴塘”。右拐上拉萨大桥便是芒康县境。拉萨大桥有新旧两座，相距几百米。老桥在北边，已不让通车了。桥下的金沙江是川藏的界河，以江心线为界。驻足大桥，可以一脚踩着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巴塘县，一脚踩着西藏七个地区之一昌都市的芒康县。桥上两侧有分界标志，标牌上蓝底白字，大书“西藏界”“四川界”。游客纷纷涂鸦其上，大有后来者居上的节奏。

　　眺望远处山峦上逶迤盘旋的山路，让人对当年十八路军如何跨过江水挺进西藏涌起无法遏止的想象；俯瞰拉萨大桥下湍急的江水，让人不禁吟诵出毛泽东那首《长征》七律：“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下了拉萨大桥，有边防警察驻守，入芒康县境需要登记身份证。放行之后，我们开始沿着金沙江的一条支流“海通沟”继续西行。一开始，便是陡峭的爬坡，山势尤为险峻。

　　15公里的长上坡之后，见到了路书中说的温泉山庄。海通沟彼岸有两三幢别墅在建，题名“圣天温泉”。这里不像折多塘村的温泉，也不似后来的排龙乡温泉和松多温泉，保持着简易粗朴的面貌，而是已经有开发商在此大兴土木，要建成休闲度假中心了。

　　西曲河二级水电站之后的K3404处，是2013年特大泥石流的现场。没曾想，我们竟然也邂逅了一场心有余悸的泥石流。先是天空响起令人惊悚的炸响，峡谷里涌起阵阵凄风，“雷填填兮雨冥冥”“山雨欲来风满楼”。在内地，何曾听到过如此响声之大的打雷？伴随着炸雷的是照亮天穹的闪电和刹那掀起的狂风暴雨。霎时间，妖风肆虐，淫雨激荡，昏天黑地，摧肝裂胆。气若游丝、不绝如缕的我们不敢滞留抛锚的货车旁，想起来路上有交通管制人员搭起的一个棚子，姑且可以躲躲这阵暴雨。折返时，鸭梨大小的冰雹又砸了下来，撞在头盔上，咔咔嚓嚓作响。

　　右边山崖很快有滑坡出现，泥石流很快就漫了路面，几乎堵住了整条道路。而帐篷搭在一块巨石之下，有队友担心它滚落下来，又害怕泥石流冲走了帐篷，一直没敢往里钻，栉风沐雨，浑若汤鸡。好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仅仅持续了半个钟头，雨势终于小了，交通管制人员建议我们继续前行，最好顺道路左侧走，不要靠右侧山体走，以防落石和泥石流。这时是2016年6月21日下午3点，同样是2013年特大泥石流的地段，距离K3407海通兵站有2公里多的距离。后来听说，7月份这里形成重大灾情，道路抢修不及，中断20多天。

　　刚才多重的气候给山崖、路边留下片片的白雪，勾画出各色物种的图案，想象着赶路，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天很快又热起来。海通兵站后缓上坡6公里处是藏族小村落加色顶村，村边小卖部可以补充茶水，为翻越宗拉山夯实基础。

　　加色顶村后的移动基站旁边有条501省道。这条省道大部分行进在海拔4000以上的高原。经过偏僻的贡觉县后，在江达县的青泥洞乡，与川藏北线G317接壤。

　　从攀爬宗拉山开始，我们就进入了红土地带，经过拉乌山，一直要持续到澜沧江。这一带是横断山脉中的红土山川，都是经过上亿年的沉淀后才留下的。即便是在阴云密布之下，红土地貌也给人以热烈的感觉。从地理上说，宗拉山、拉乌山和川藏北线的雪集拉山都属于同一座山脉，这就是芒康山脉。

　　11公里的陡坡，攀爬海拔4150米的宗巴拉山，用时两个多钟头，到达垭口已经是下午6点多钟了。这是一次令人崩溃的骑行，是让紫色阳光“菊花爆了”的一段骑行！（紫色阳光从住处的涂鸦中学到了这样一个词语，学会了便常常挂在嘴上。）风雨之后是彩虹，从垭口到芒康警务站6公里全是下坡，全是上好的S弯柏油路。在警务站登记身份证后，我们就进入了芒康县城。这里是和巴塘一样的弦子之乡，是重庆援建的贫困县。在城东有一个三岔路口，巨型的广告牌立在路口中间，昭示这里是川滇藏交汇之处。靠左，转弯进城可往滇藏线G214，右转是仍要继续的川藏线G318。芒康县位于嘎托镇上，被誉为茶马古道进藏第一站，因为这是进入西藏境内的第一个县城。

　　见东入城口正在修路，红土裸露，坑洼泥泞，便入住这里的龙达客栈，不再往城里去。老板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士，气度高雅，格调不俗。晚饭后本想逛一逛县城，但下起了雨。没能夜游芒康县城，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听女老板说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怪不得个个床铺被褥潮湿，和漂亮老板的干净清爽形象大相径庭。“狐裘不暖锦衾薄”，夜里醒了好几次。

　　早上，雨仍在下着，淅淅沥沥，不影响赶路。美女老板为大家准备了10元套餐：一颗鸡蛋，不限量的馒头、榨菜、大米汤。今天目的地是登巴村，要翻越拉乌山和觉巴山两个垭口，路上要补充给养，所以又劳烦老板多煮了鸡蛋捎上。

　　龙达客栈门前就是G318，我们西出芒康，到检查站登记了身份证信息，便算真正告别了县城。

　　出芒康3公里左右到江卡村，便开始爬坡，向9公里之外的拉乌山垭口攀越。由于昨晚没有休息好，两腿像灌了铅。路边有芒康公安交通部门搞的一个安全警示，把2012年一场车祸的轿车腾空架设警示路人。警示牌的广告语写得不错：“一家头顶一个天，一人出车一家牵。一路谨慎一路安，一人安全一家欢。”

　　拉乌山上有很多住在洞穴里的小动物，个头和老鼠差不多大，害羞怕生，你刚要拍照，它就躲洞穴里去了，等你走了它又跑出来，好奇地看着你。这种可爱的小家伙，原来真的和老鼠有亲戚关系，不仅如此，与兔子也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叫鼠兔？

　　从拉乌山下来35公里的大下坡让人倍觉惬意，几乎全是上好的柏油路，两边一派田园农耕风光。卡均、拉乌、多美、如美、查巴、日瓦......一个个藏族村落一一呈现，消减了单调的赭红色，弥望的有绿树掩映，有杂花闪烁。

　　一条汹涌的大江出现在道路右侧，不知从哪里流过来。骑在江边悬崖上开凿出来的逼仄的公路上，顺着红褐色的江水一直向下，路沿没有栏杆，我很是担心跌入悬崖，被此江吞没。临深履薄，小心翼翼，尤其在多次S道拐弯时更是放慢速度小心通过。否则掉入江内，不摔死也会被淹死呛死。

　　终于想起，这条江应该是澜沧江了！与前面经过的金沙江不同，澜沧江是一条国际大河。习惯上，澜沧江的正源“扎曲”（藏语的意思是“岩石中流出的水”）和最大的支流“昂曲”在昌都汇合后，她才被称为澜沧江。“澜沧”之名来自老挝历史上的“澜沧王国”。澜沧王国曾为大明王朝的附属国。它从昌都而下，从云南勐腊县出境后被称为“湄公河”，流经老挝、泰国、缅甸、柬埔寨、越南，在越南南部一分为九入海，因而在越南又被称为“九龙江”。

　　不走新桥，走竹卡老桥，那边风景独好。在老桥上俯瞰澜沧江，江岸都是垂直的绝壁，裸岩毕露，浑浊的江水在狭窄绝壁间突围而过。老桥西岸临江的公路一侧，矗有两块纪念碑：一块是纪念巴邦线（巴塘—邦达）建设中牺牲的50多位建设者；另一块是建路建桥纪念碑。“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镌刻在纪念碑上。

　　过了澜沧江大桥后又要一路爬坡，27公里之外的觉巴山虽然海拔只有3911米，但却要提升1300多米。觉巴山亦称脚巴山，脚上粘满泥巴的山，你可以想像当年的路有多艰难。

　　下午的骑行，3个队友一直在一起，听着紫色阳光播放的歌曲，踩着铿锵的旋律，一脚一脚地向前蹬。这一段国道一边是怪石嶙峋的危崖，一边是万丈深渊，整条道路完全是从直上直下的岩壁上抠出来的。今天一直陷在横断山脉中，国道在山间不断盘旋，总感觉老在原地转来转去，坐标没怎么动，动的只是海拔!

　　半山腰的移动基站处修建了一个观景台。在观景台回望来时的群山，你会感慨，我们已经进入了大山腹地。“只缘身在此山中”，下边的觉巴村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只是理智告诉我们它是愈来愈远了。这里甚至还能看到如美镇，看到澜沧江新大桥，起点永远在那里，似乎让你永远找不到成就感。

　　今天又是超越极限的一次骑行。登巴村成都川美味食宿店在12公里处等着我们，等着我们结束在芒康境内的两天旅程。

　　作者简介：

　　徐国平，河南省新郑市教研室语文教研员。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特级教师。郑州市教育局教育科研先进个人，郑州市教育局、河南省教育厅学术技术带头人，郑州市专业技术拔尖人才。政协新郑市第五届委员，民盟郑州市委优秀盟员，河南民盟成立70周年被授予“优秀盟员”，被河南民盟评为抗疫先进个人。有百余篇杂文、论文等作品散见于报章杂志。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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