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握住你的手

　　这是一个我一直埋在心底，想提起又不敢提起的孩子。是他让我在处理学生的问题时，第一次紧紧握起孩子们的手，什么也不用说。就这样，紧紧地，握住。这个孩子暂且叫他栋栋吧。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从不说话，直接动手。因为这，小学期间，家长到校是家常便饭。真有哪天不到校，竟然会觉得浑身燥热不安心。竟还都是因为打架——抓脸！

　　这个孩子，不但多动，还内向，这是我最担心的。不是怕他欺负别人，关键是怕他被别人欺负还不说，直接采取极端行为。虽然这个孩子已经毕业多年，关于他的事情也已经很久远，但他却一直是我的惦念。孩子，你在外面还好吗？

　　记忆，一下子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教学楼四楼中间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片人，那是我多么熟悉的地方啊！又是我多么不熟悉的面孔！我从办公室的窗户远远望去，还听见各种大呼小叫，加油的、叫好的、起哄的，此起彼伏。

　　我顿感不妙，那儿是我的地盘，那儿有我牵挂的孩子们。我迅速跑到班级门口，在那一大群人的中心，两个男生正在人打架！偏偏不是拳打脚踢，而是互相抓挠对方的脸。围观的学生，仿佛在看耍猴似的，种种的惊异、纳闷、热切还有喜悦。双方的脸已不见了最初的样子，只见两张血肉模糊、沟壑条条的脸，黑白的底色已经荡然无存。面目全非。对，当时确实是那样。

　　这是我当老师以来，见到过的最惨烈的一次战斗。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了。愤怒、无奈、暴躁、恐惧、担心、心痛……瞬间涌上心头。我心里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不知如何开口化解这场战斗。栋栋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人打架了，每次的程序都如出一辙：拉开——教育——道歉——保证，可时隔不久，故事又会重新上演。

　　那一瞬间，感无力却突然激发了我，让我醍醐灌顶。既然，多次的说教无用，为什么我还要一意孤行，用同样的方法去救治这个孩子呢？我干脆就不说话，让孩子们自己体会行为的不当之处！我只是冷静地怒斥俩孩子住手，并没有过多地解释和批评。倆人当时一愣，互相瞅瞅，又偷偷瞄了我几眼，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刚才那股不打败敌人不罢休的劲头蔫了下来。可能是就等着老师的狂风暴雨似的洗脑了吧。我默默地走到栋栋身边，拉起他的手，粗壮有力，与其说我握着他的手，不如说我的手被他的手包裹着。那硬硬的骨骼，早已没有了少年的稚嫩与青涩，有的是成人的刚毅与倔强。

　　就这样，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跟我一起巡楼。从三楼到四楼再到五楼，我没有说话，但是上楼的喘息声和时不时发出的无奈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引起了他的主意。他小声地问我：“为什么不大声地吵我？”“有用吗？”他羞赧地低下头 ：“我已经在克制了，实在克制不住了。”

　　我看向他：“手指抓在对方脸上，好像抓在我的心上。我也克制不住了，有一种痛打你俩的冲动。但是，想到后果，我又停止了。克制，有时也能成为一种习惯。发脾气是本能，可是把脾气压下去才是一个人的本事。歌德曾经说过：要求旁人都和我们的脾气一样，那是很愚蠢的。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生气，聪明的人只会争气。如果你想发脾气，就用左手打右手，或者双手捶墙。直至感觉到无力或者疼痛再停止。”

　　他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眼睛向远处望了望。若有所思。我想，这些话一定是碰触了他的内心。过去的说教，我总是向他假设打架的后果，恐吓他，让他觉得后果不能承担。然后，大声地告诉他，他的行为让我有多么累。可是，今天，我握住他的手同他说话，让他看见了我的担忧和疲惫。同时，给他一种正面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巡楼快要结束时，他突然对我说，“我是不是很无聊，很愚蠢？”我笑了，他肯定感觉到了自己的鲁莽。我直视着他，坚定的告诉他：你现在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你很聪明！栋栋呆了一下，突然，挣脱我的手，紧紧拥抱了我，大声地说：“谢谢你，王妈 ，谢谢你的信任和鼓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事情发展正合我的预想。再后面，栋栋主动道了歉，再再后面，一直到毕业，栋栋再也没有打过架。

　　毕业的前一天，我去跟我们可爱的教室告别，出了教室那一刻，抬头看见我俩曾经站过的地方，背后的那堵墙上面，一个个明显的深深浅浅的小坑，还透着隐隐的血迹。

　　顿时，我泪流满面。

　　那个最让我惦记的大男孩，惟愿你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作者简介：

　　王静芳，开封市第十四中学语文教师，全国优秀辅导教师，河南省优秀班主任，河南省名班主任工作室主持人，河南省学术技术带头人，河南省教学标兵，河南省骨干教师，河南省文明班班主任，河南省综合实践活动课先进个人，河南大学国培班，省培班特邀讲师，开封市优秀教师，开封市优秀班主任，开封市教学标兵，开封市教育系统优秀共产党员，开封市教科研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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