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泥土，贴近自然

——读深圳一石《美人如诗，草木如织》

　　万物有灵，如若能够抛开俗务贴近自然万物，倾听或懂得自然草木的声音，那我们的心灵是否也将日益清澈明净，溢满欢喜和灵性呢?《诗经》里的植物千姿百态，历经千年淘洗，呈现于我们眼前之时，依然枝繁叶茂，草木葳蕤，显示着蓬勃的生命力。尤其是作为寄情之物，存活了千百年的各色植物在那一刻、在我们的追索与想望中活出了天然的美感，那咏叹的余音，依然悠悠地回响在亘古的生命中。这是《诗经》的魅力，亦是它所承载的亘古不衰的人性和情感的力量。

　　美人如诗，草木如织。回溯到诗的源头，彼时的美人和身边寄情的草木有着单纯明净的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2000多年前，没有科技的过度发达，没有商业铺天盖地的蚕食与诱惑，人与自然如此和谐、贴近，身边的每一棵树木、每一株花草，似乎都与人们作着优美的对话，言语间藏着幸福，藏着欢喜，或藏着悲伤和忧戚，都是人类最本真的情感。如作者所说：“《诗经》的起兴，连接着自然和人最质朴的内在，这种内心情感的表露含蓄、空茫、旷远，其中藏了千年、万年都说不尽的味道。”

　　作者是一个敏悟自然、善解物趣之人，从《诗经》中的荇菜他理解到行世的清澈之心，从《诗经》里的桃他看到直接的物欲之外心神的安宁和意趣的舒展，从《诗经》里的木槿，他看到现实里的一瞬间、记忆里久远的美丽以及日常期盼的永存幸福的祈祷，从《诗经》里的檀木他看到时间累加的通灵效应，从《诗经》里的飞蓬，他看到命运的无常和不得把握的人生苍凉况味……从《诗经》中的菟丝子，他看到吸附和寄生的艺术，认为相互吸附和寄生，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无时无刻不思念，坦然开放身心，共同面对纷繁的世界。”而“让吸附和寄生带上自私化外衣的，是人对自然的陌生感。”

　　谈及《诗经》中的野葡萄，他说：“遍布山野的野葡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植物了。生命越普通，就越具有神秘特质，因为你越是容易看透的，也正是你难以深入的。”这其中一定容纳了很多的人生体会。是的，一切的外在，都是内在的反映，你所看到和感应到的，就是你的内在所拥有的。在花里，在草里，在树中，作者多次写及“清澈”，“欢喜”，想必原本有着一颗清澈欢喜的心，与自然万物之中的清澈和欢喜相互映照，辉映出人格的美感，那是人生甚为惬意的事。

　　而他写及柳树时说到的柳笛，让我想起小时候折下柳枝揉搓之后做的柳笛，已然记不清彼时的细节，但朦胧的意象还在，回忆带着欢喜，也带着忧伤;他谈到榆树，让我想起姥姥家院子里的榆树，彼时的榆树只是小院里一个默然的存在，榆树结了榆钱，姥姥有时将它做成吃的，而我们只知道在树下无忧无虑地玩耍……今天，榆树应该还在，院子里的老人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一切，都只成为不可追回的时间的影子，因着《诗经》的机缘再度忆起，仍然有泪噙在眼里……

　　《诗经》与我们，已然有了2000多年的时间跨度，这2000多年的时间相隔，究竟发生了什么?亘古之中不变的又是什么?那如荇菜一样单纯明媚的女子，那如荷莲一般自然圣洁的爱情，那如荆棘一样刻骨悲伤的感叹，穿过时间的云雾，依然活在我们的视线里，串起历史，与我们的心灵达成共鸣和共振。

　　而我们的眼前已不尽是花木伸展了，物质和欲望堆砌起来的钢铁森林和迷障将我们与自然隔开，很多人就如此时的我坐在写字楼里，无奈地看着窗外浑浊的阳光和无边的雾霾。

　　被工业和科技异化了的现代人，因自我阻断了与自然的联系而活得日益粗糙了，他们已经听不见花草的声音，已经不能再勾起人与草木间的自然因应，因而也少了许多源自内部的喜悦和舒适。在《诗经》里，在《诗经》的花草意境之中，让我们深切地缅怀吧。

　　这是一本以细腻的感应之心写就的物语之书，有着独特的感受和不俗的见解，然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同意丰子恺的说法：自然万物，均有其独立的意义。天地中的一草一木亦是如此。如冉云飞在书的最后所说：“所有植物自有一种光华，人类无能执掌它的内心，只好用自己的心情去阐释，这是一种诡秘的一厢情愿”。

　　我们一厢情愿地用文字，用语言，用情感赋予给它的意义，对它们自身的生命来说或许全是曲解和误会，因此，我们在独自述说的同时，也应明白，祛除成见、偏见，祛除优越感和自以为是，以平常心、平等心去看待生命，看待万物，世界会更加美丽。(摘自“漫漫经典情”丛书《文学卷：且行，且歌》，陈艳敏著，天津教育出版社，2020年1月第1版第1次。)

作者简介：

　　陈艳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编审。著有随笔集《紫竹笔记：我的园子，我的花》，“漫漫经典情”丛书《艺术卷：美轮，美奂》《文学卷：且行，且歌》《哲学卷：觉知，觉醒》《自然卷：安然，安在》，“书之爱”丛书《书中岁月》《纸上情怀》，“书文化”丛书《书与人：随遇而读，自在欢喜》《书与城：家的记忆，生命的河》《书与生活：锦上添花，生活很美》《书与艺术：为美而生，与美同在》，“笺边琐记”丛书《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时光》《那些地方》，《读懂美国：行走在现实与书本之间》等。作品入选《语文主题学习》《师墨飘香》《师意盎然》等多个选本。同时修习国画，作品入选“首届中国作家书画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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