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母亲常说“狗记路，猫记家，小孩不忘姥姥家”。姥姥家与我村邻村，儿时，母亲经常带我们抄小路徒步回娘家。

穷家难舍

　　每逢过年过节，母亲早饭后要做完经常性、全局性的家务活儿——刷锅、喂鸡、喂狗、喂猪。一切收拾停当，飘飘欲仙的母亲才神情专注地梳洗打扮：上扒扒，下找找，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裳、新鞋，乐滋滋地把竹篮塞得满满当当，盖上新毛巾，吆喝一声“回娘家啦!”

　　然后，快速锁上门，率领阶梯版的小儿、小女一路向东疾走。姥姥家像一块强磁铁，母亲是一张金名片，走在最前列，引领一群小吃货去解馋。

　　随着子女的增多，母亲的日子过得兵荒马乱，生活的重担压得母亲平日难以喘息，柴米油盐的侵蚀使母亲顾不上修边幅，回娘家则可以暂时解脱一天。但家务繁琐，拖家带口出门难，母亲往往半晌还迈不出头门儿。

　　母亲和妗妗们好像有心灵感应，有默契。二妗已提前一周在锅脖长了豆芽;三妗在村西头手搭凉棚，掂着脚尖张望;四妗备好了让回捎的礼品。

徒步东游

　　大概上午10点钟，我和五哥、六弟、母亲一行四人从村东头启程，酷似塑造西游记范本：母亲像“唐僧”，是省亲队伍主角，是途中的主要服务对象;五哥像“孙猴”，神通广大;弟弟像“猪八戒”，是路上的照顾对象;我像“沙和尚”，负责背负行囊——挎着盛有礼品的竹篮，有时和五哥用棍子抬着走。走在路上，行囊中载满了新奇、激情和力量。

　　太阳一路播撒光明，路边明艳的小花儿在阳光下绽放，灿烂地笑着，好像点亮了母亲的心灯，母亲嘴角溢着满足的微笑。

　　一出村，就离姥姥家——王庄村越来越近了，母亲仿佛嗅到了娘家的菜香和亲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庄稼自由舒展地呼吸，村边的小河仿佛听到了母亲内心的喜悦，涛声依旧，用尽自己的激情歌唱。我们轻嗅着花开的芬芳，一路上和花同频共振交流着喜悦。阳光在我们中间穿梭，与每个人握手、微笑，吹出了行脚僧的笑容，吹颤了我头上的纸质花朵。

　　姥姥家是母亲探索根基血脉和补充力量之源，是我们除了过年过节享用美食的唯一地方，路上的一草一木都飘着香气，时而吸引着我们驻足观望。

　　风和日丽的天还好走些，一遇刮风，五哥就搂着母亲的腿寸步不走了。因为五哥小时哭闹，繁忙的母亲曾口不择言哄劝“再哭，风老婆来了把你刮走”，小小的五哥信以为真，很久从刮风的阴影中走不出来，这往往令徒步行走途中的母亲哭笑不得。

　　晴好天气，五哥途中有时追着野兔飞跑，有时该出手时就出手——用弹弓打鸟，陶醉其中;弟弟幼小，牵着母亲的手走一阵儿就体力不支，走几步得让抱着走一会儿，有时见了蚂蚁窝还要玩一会儿。平路崎岖走，三里地的路，我们一路停歇、玩耍，在进、退、转、留中嬉戏打闹，有时候走一步退两步。但在母亲的推、拖、哄中行而不辍，像爬山涉水般艰难。从起步到落座往往需要两个钟头，大概中午12点，接住低效省亲的我们，三妗会喜不自禁“可算来到了，可算来到了”。

　　阳光缓步流淌，母亲回娘家三里地的路程，像万水千山那么长。

日落而归

　　姥姥家族大，喜形于色的母亲舒坦地享受过醇香可口的饭菜，还要接地气地串门，和族人细雨飘香地叙旧，滔滔不绝唠家常。

　　夕阳斜照，我们返程又像极了“西游记”直播，妗妗们追到村边再度挽留，幸福感再度洋溢在母亲嘴角，往往傍晚才能回家。

　　到家，天几乎就黑下来了，母亲换下新衣裳，开始激情满满地做晚饭。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都会骑自行车了，载着母亲回娘家，速度加快了许多。返程时，母亲有时会让我们先回家，傍晚，退休的四舅和表哥用三轮车送她回家。

　　再后来，有了私家车，侄子驱车送母亲回娘家，几分钟就到了。

　　星转斗移，时光碾压过97个春秋。2018年，姥姥家迁坟，两鬓风霜的母亲非要给姥姥上坟。哥哥们无奈，就用车载着她到姥姥的坟附近，让她目睹上坟。

　　母亲感慨“唉，现在回娘家这么方便，只可惜没娘了”。

　　高速发展的今天，还有母亲昔日想象不到的便捷：村村通柏油马路四通八达，和村寨串户路无缝对接，拉近了两村的距离。晚上，灯火通明，母亲也可随时回娘家串门：可赏古韵老街，可赏精致村落，可赏似锦花海。母亲娘家的公园也已建成开园，四月牡丹盛开，可满足她赏花的需求。

　　母亲可寻梦、筑梦、圆梦……

作者简介：

　　付超，供职于安阳市文峰区永明路办事处。有文章散见于《安阳日报》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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