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老同学饭店”的5号包厢里，热闹非凡，刘小东和他的初中同学们正在聚会。

　　“大伙到齐了吗?华仔，老曾，肥牛，金哥，陈明……”班长刘小东正在点着人数，清一色爷们。这回他没约女同学。他正笑着跟大伙点头致意。今天的饭局，他做东，看着同学们都到齐了，他显得异常开心。

　　“班长，难得哦，今天请我们吃饭，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同学们都为你撑着。”当老板的肥牛同学邓军首先开口了。他清楚，为人清高、收入微薄的老班长，没什么事不会主动请大家吃饭的。

　　“是啊，班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得我们帮忙的，有的话尽管说就行了。”在市府办公室任职的李达也说了。

　　“真没什么事，大家放心好了。今天不是鸿门宴。我们好久没聚了，今天属纯属喝酒吃饭聊天，叙旧，我们不谈工作。”刘小东笑着说。

　　“班长，你变了。喝酒了!哈哈……”老曾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调侃起刘小东来。

　　“我们小东班长，向来不喝酒的，现在也喝了?好难得。一会，咱俩得喝上两杯，初中时，我们可是同床同扯一张被子睡了三年的战友了。那时，我没少给班长你找麻烦。我打呼噜的声音可是响彻整个宿舍的，哈哈!”金哥凌金也与刘小东笑谈起来。

　　“真没什么事，我们就是叙叙旧，同学们。一会儿，大家多喝两杯。”刘小东腼腆地笑着说。

　　“来，我们敬班长一杯!”肥牛先把杯子举了起来，招呼大伙先敬班长刘小东。

　　在说说笑笑中，饭局开始了。

　　刘小东是他们二十多年前初中时代的班长，他在同学中素有威望。论权，他只是一名在教坛耕耘多年的老师，现在的职位不过是某山区小学的校长，跟权势是不沾边的。论财，他就一教书匠，两袖清风，每月就拿着那几千块钱财政工资养全家，他的收入连个跑运输的同学都不如。

　　没钱也没权，他就凭着骨子里的那一身凛然正气，待人忠诚，处事稳重的做人原则，让大伙都折服他，敬重他。

　　他个性耿直，又乐于助人的品格在学生时代已经表现无遗了。记得上初二时，他们班上有个同学摔伤了腿，上了石膏。为了那位同学不拉下课程，那段时间里，刘小东组织了班了几个同学轮流背着那位受伤的同学上课。课室——宿舍——饭堂，三点一线，直至那位同学康复，风雨无阻。

　　为人正气，乐于助人，做事有担当，这都是一直贴在班长身上的标签。这既是班长的优点，有时候这也成了他的“缺点”。师范毕业的刘小东回到了市里某中学当了语文老师。他为人兢兢业业，教学也很出色，但他那眼睛揉不进沙子的性格，在职场的发展上却处处碰壁，直到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小学校长。

　　与他同届毕业的同窗们现在大多已走上了领导岗位，有中学校长，有市府办公室主任，有局长……而教学出色的他，四十多岁了，还是市里偏远小学的一位校长。他所在的小学才百余个学生，几个老师，离市区较远。当年让还在中学里当主任的他去当这校长，与其说是“升职”，还不如说是被“流放”了。

　　刘小东倒也没觉得什么，在那当校长，一干就是十余年，把学校管理得整整有条、有声有色的。由于学校条件艰苦，那里的教师们，换了一拔又一拔，而他还在那里坚守。在大伙眼里，刘小东为人虽然正气，也不免有些迂腐。

　　酒过数巡，大伙都有几分醉意了。

　　刘小东一改以前不喝酒的习惯，竟与所有同学都喝了一圈。这时，他脸红耳赤的，手扶着下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来，我们再走一个!”肥牛又开始起哄了。

　　“班长像是有什么心事?这顿饭不像是喝酒聊天那么简单。”坐在边上的李达与陈明小声的聊了起来。

　　“对，我看班长今天很反常。他的酒量就那么点，再多两杯就肯定断片了。看他心事重重的，肯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在市重点中学做校长的陈明小声地说。

　　“工作上的事吧，你们教育线的事，你比我清楚一些。班长不会犯什么错误吧。”李达说。

　　“他能犯什么错误!那一股憨劲的人。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最近听说，教育局里有个主任位置的空缺，上面的意思是在中小学的领导里找个人补上去。听说，已经有不少的校长写申请报名了。班长估计八成也在为这个事烦恼着。你知道他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个性，可能不好意思跟我们开口说吧。”陈明说。

　　“这个好办。以他的能力，别说做个主任，就让他做个局领导也没问题，就怕他那耿直的个性坏事。”李达说。

　　“我们一会看他怎么说。”陈明说。

　　推杯换盏间，同学之间的个人恩怨情感，曾经一起追女生的经历，一起偷米换粉的岁月往事，又一一被提起。举杯之余，大家都在叹息人生苦短，光阴易逝。二十多年前，他们都是青葱少年，弹指间，都成了头顶半秃，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同学情，同窗情，此时此刻都融进了那一杯杯的葡萄美酿之中。

　　“班长，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忍?有什么事可以跟大伙说说，咱们几十年老同学了。大伙给你出出主意。”陈明呷了一口酒后问道。

　　“真没什么事的。大家喝得开心就好。”刘小东涨经了脸说。

　　“有事不怕说的。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在我们这里，道上的兄弟还是给几分薄面我肥牛哥的。”肥牛猛吞了一杯酒说道，豪气的说。

　　“是不是为了调动的事?教育局主任科员补空缺的事，你打了申请没?要是交了申请，我给局领导打个电话，疏通疏通。”李达说。

　　“你们想到哪去了?我现在在坡岭小学干得好好的，才不去当那什么破主任呢。我就一个教书匠，教书育人是我的本职。”刘小东一本正经地说。

　　“看你心事重重的。到底有什么事嘛?”陈明还是想问个究竟。

　　“我喝多了。其实我真有个事情想跟大伙说，但不好意思开口。”刘小东低着头，红着脸说。

　　“说吧，班长。”

　　“对，说不定大家能帮得上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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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了，你们都知道，我在坡岭小学任教多年，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我。那就是，学校前面有段通向村里大公路近百来米的村路，一直没修好，一到雨天就坑坑洼洼，严重影响了师生们的出入。这个问题，我已经向上级部门反映了多次，想让上面拔点资金将它硬底化了，可一直没有收到答复。”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跟村委里反映修路的问题。可是，我们那村，也是出了名的贫困村，也没得到答复。在我的硬磨软泡之下，村主任好不容易才答应今年帮忙筹款一万元。我咨询过不少的建筑队，他们说，最少也得三万才可以做得下来。原本我想自个儿出两万算了。可今年遇上了老母亲住院，花了不少钱，修路款上还差那么一截。我今天在此向各位善长仁翁募捐一些修路钱。不知大家能否出点力，自愿的，多少不限。”刘小东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额上汗微微汗出。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班长，小弟就佩服你。你从不为自个儿想。心里想的都是学校，学生。就凭你这份胸怀家国的情怀，今儿我就带个头，捐一万!一会儿微信转给你。来，我敬你一杯!”肥牛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谢谢你，老同学，我代表我们学校的师生谢谢你，肥牛!”刘小东举起微微颤抖的酒杯也一喝而光。

　　“班长，我一千!我也敬你一杯!”金哥举起杯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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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同学们!看来，我多年的心愿很快可以实现了。”刘小东接连与同学们碰了杯，都是豪气的一口干了。他的眼里闪烁着莹光，那是感激的泪花!

　　你一千，他两千……很快，刘小东就收到了近两万元的募捐款。那天晚上，他不知喝了多少杯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总是在跟同学们道谢。那天晚上，他醉了，开心的醉了。因为困扰在他心头多年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一个月后，通往坡岭小学的那段崭新而平整的硬底化水泥路通行了!这段路被命名为“同学路”。在路口的修路功德碑上，刻着“邓军10000元、陈明……”。

　　功德碑上唯独找不到刘小东的名字。每每有人问起小东，你为修路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没有你的牵头，这路修不成。怎么这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他总会一笑了之，我可没捐款啊!

作者简介：

　　何鸿儒，中共党员。现供职于广东省信宜市中医院。骨科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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