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曲桥散步：我，我的妻子和女儿。

　　女儿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我，蹦蹦跳跳地向前飞跑，快活得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自从我家附近的流鞍河上架了曲桥，妻子每天从幼儿园接回女儿，走曲桥已经成为她们的必修课。今晚，我恰巧清闲，陪她们走走去。

　　五月的傍晚，夕阳涂红半边天，也涂红半边碧水。水的唇边上，水杉和垂柳翠绿的枝叶罩上柔和的橘红，给人一种难得一现的美丽，亦给人一种短暂的忧愁。长长的曲桥迂回纤秀，一直延伸到小河的尽头，将水面剪成无数块不规则的图案。水面上一片蛙声，仿佛是无数的翻腾的水泡，分不清这一朵和那一朵之间的界线。近岸浮萍丛中，几只野鸭耐心地教雏儿游泳和觅食的本领。

　　望着融入诗情画意的美景，女儿情不自禁地唱道：“……你又摘来红山果，一颗一颗送给我。日出日落都快乐，一百年也要陪着我，一百年也要陪着我。”

　　我和妻子没有送她预想中的掌声，我说：“这是歌颂爱情的，虽然好听，但不适合小朋友唱。”

　　“俺们老师和很多小朋友都会唱呢。”在孩子澄澈的眼睛里，老师是完美无瑕的白雪公主。凡是老师喜欢的，她就始终不渝地热爱，她对老师的崇拜程度远远超过爸爸妈妈。

　　我忽然想起去年初夏的一天，女儿用彩笔把指甲涂得五颜六色，高举着请妈妈欣赏：“漂亮吗？俺老师的才美美哒。”妻子事后说：“我表扬不是，批评也不是，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走着走着，曲桥分成一直一弯的两条岔道，又在不远处合二为一。好像设计者故意让行人放慢脚步，思考一下究竟要走哪一条。妻子说：“走直桥，可以省些时间和精力。”女儿却说：“走弯桥，弯桥弯弯曲曲有意思。”我向妻子使个眼色，顺从女儿，并为她播放经典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女儿认真地听完，笑道：“真好听呀，多放几遍吧。”几遍下来，她竟能跟随着音乐的节奏哼唱起来！

　　我们很快走完弯桥。夕阳坠落了，暮色开始四合，数颗星星浸在水里，好像是从天上滴落下来的。对岸的树林错落有致、幽然深远，如元代名家的一幅水墨画。蓦地，从“画”中飞出知了抑扬顿挫的鸣叫声。这种知了体形比较小，深秋时农村到处流淌着它们的声音，老家人叫它们“秋郎子”。可能被这曲桥风光吸引，它们竟不合时宜地唱响这个初夏！

　　女儿说：“好想再走一会儿，但明天有两个小朋友过生日，我们要早点去分享蛋糕和大西瓜。还是回去吧？”

　　走在返回的途中，妻子笑道：“生活变好以后，连过生日都进了教室。”

　　“我生日那天，能不能请大家分享美味？”女儿突然问。

　　“可以请小朋友到咱家和妈妈一块过，一个人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受难日啊。”我说。

　　“家里待不下怎么办？”

　　“咱就到曲桥上，边走边过吧？”

　　“好主意！”女儿对我竖起大拇指。

　　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爸爸妈妈，有个小朋友说我的眼睛小，真的吗？”

　　“不大不小，正好集中爸爸妈妈的优点。”妻子依然微笑着安慰她。

　　“清得像水，亮得像星，清亮清亮的多好看呐。”我补充道。

　　“吔——”女儿得到赞美，仿佛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拉着我们又飞奔起来，身后曲桥上落了一地的是她的脚印与笑声。

　　即将上岸时，我回头看见小河被走成繁星闪烁的银河。我坚信，入睡的夕阳一定会被我们走成玫瑰色的朝阳。

作者简介：

　　马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协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阜阳市作协会员，中国乡村人材库认证会员。曾在《作文》《全国中学优秀作文选》《天津散文》《读写天地》《作家故事》《乡村作家》等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偶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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