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孔（二）

　　孔，离开了公司。

　　他是戴着眼镜背着笔记本电脑来工厂唯一的人，原本没有皱纹的脸颊也努力冒出些许沟痕，一笔画出一片胡茬，凌弱的身躯上裹着件牛仔服。他对人说话，满口逻辑，叫人半懂不懂的。

　　孔一到食堂，所有工友便都围坐过来，有的叫道，“孔，你腿脚怎么又扭动起来了？”他不回答，对盛菜的大妈说，“一荤一素，米饭多给一些”剩下的便是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了。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晚上又去送外卖了？”孔睁大眼睛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晚上亲眼见你骑着电动车出去了，裹得严严实实”孔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送外卖不能算打工……送外卖……读书人的事，能算打工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考研”什么“考公”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食堂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孔在食堂里，品行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赖账。虽然间或因病没有出工断了生计，暂时记在账本上，但不出一月，定然把钱还上，从账本上拭去了他的名字。

　　孔把饭菜中唯一一片肉塞进嘴里，故意拖延着时间，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有人问道，“孔，你当真会写代码吗？”孔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打开布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和周围的人一些区别，或许有不一样的地方！

　　闲暇时，孔给工友们讲述着电脑为何是方的而不是圆的，或者电脑键盘上每个字母的工位，并神气地演示，大声读道，“我知道A在哪个位置！”眼睛也神气得扫描着天花板，一圈两圈……或许还要更多。

　　现在他们凑得更近了，接着笑道，“你能不能把咱的工资给程序一下呢？”大学生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程序员优化之类，令人费解的话。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食堂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孔的口头禅是，“35岁啦，肯定被优化”。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节的前两三天，食堂老板正在慢慢地结账，取下账本，忽然说：“孔长久没有来了，他还会来么！”一个工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送外卖的时候把腿摔断了”食堂老板说道，“他总是仍旧的出事，这一回竟是自己发昏，下雨天竟闯红灯，路上都积了水，还敢闯红灯”。“后来怎样了？”“先叫救护车，后来，送到医院，到医院都大半夜了。”食堂老板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比一天凉。孔的电动车成了修理店的常客，有时来的次数比孔还要多！这几天厂里冷静了许多，而医院里却热闹了起来，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作者简介：

　　史伟，河南省汤阴县职教中心语文教师。优秀班主任，优质课一等奖。喜欢阅读，乐于写作，以文会友，提笔寻找生活的乐趣，结识远方的朋友。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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