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县城买了一个小院。闲暇之余，爱上了养花，于是就有了许多和众多养花者相同的烦恼。比如有的花因浇水过勤，眼睁睁地看它树叶脱落，树干枯萎；有的花因搬到屋子里较晚而被冻死；也有的花草，在冬天明明被舍弃，留在室外冰天雪地里，等到春天准备把它拔掉时，它又奇迹般地长出叶子，起死回生了。

　　于是，不时向有经验养花的朋友打电话咨询，或者上电脑查询，慢慢了解了一些养花的知识，养的花草也渐渐有了起色。比如什么时候把花草搬出或搬进屋子，朋友的回答是，清明节和寒衣节前后。养花也要随着随节气而变，的确有些神奇。快到寒衣节时，必有降雨和大风降温天气。被搬进室内的花草，隔着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风雨，青郁郁的颜色中，似乎透着一点得意，而完全没有顾及我搬运时腰酸背疼和汗流浃背。

　　人养花，求的是郁郁葱葱，姹紫嫣红，赏心悦目；花养人，最后让人活络筋骨，增长知识，陶冶情操。

　　一个朋友练习书法多年，颇有些成就。他的作品一经展出，经常迎来人们的交口称赞。我对于书法的了解只是皮毛。出于敬佩，一天和他聊起来。他感慨万千：

　　“你不知道！练书法这么多年，我其实承受了也是享受了很多人没有经历的孤独。

　　“刚开始练字，凭的是三分的热爱和七分的毅力。我总是在夜里，让自己坐在书桌前，默默练字。真正面对枯燥的笔画、结构进行描红、临摹时，没有强烈的意志是做不到了。任何的急躁和杂念，都会让你想立刻从书桌前走开；任何的敷衍和急于事功都不会有让你有半点进步。

　　“逐渐地有了进步之后，你的爱好会占到七分，相应地所用的意志也可以减少。你会陶醉于那种屏蔽一切外界事物干扰的宁静中，你会体会到笔尖在纸上按照一定章法滑动时的美感，你会逐渐加入自己的一些东西，你的经历、情感、见识、审美、性格、思想……你会逐渐的形成那种所谓的风格。在艺术的田地里劳作，你更像一个老农，虽然辛苦，但是你满怀希望，你有丰收的期盼，等待的底气。

　　“到了后来，等你小有成就的时候，你会有几分小小的喜悦，同时相伴而生的，更有几分有薄薄的悲凉。那种感觉很微妙的！你的一生只能选择这一条路。当你选择你的这种爱好，意味着你要放弃其它更多的机会。会不会有遗憾呢？或许会有，但也很无奈。无数个夜晚，在别人觥筹交错，灯红酒绿时，或是灯下读书下棋时，你在挥动毛笔，看着墨汁在纸上滑动着古朴、优雅的舞步。李白的‘对影成三人’，苏轼的‘寂寞沙洲冷’，柳宗元的‘悄怆幽邃’，王维的‘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大概都是这样的情味吧。”

　　听了朋友的话，我不禁想到苏轼的一句诗：“非人磨墨墨磨人，瓶应未罄罍先耻。”看起来是人在磨着墨水，从另一角度看，何尝不是墨在消磨人们时光的同时，赋予了人们更多的情感、品味和境界呢？

　　谈到人生境界，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将人生分为四个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我不知道这种在爱好中不断摸索、久久沉浸的行为属于什么境界，但我清楚，最起码他们应该摆脱了功利境界。有时候，爱好能纯粹是一种单纯的美好，也算是会收获人生的一种甘甜吧。

　　非人磨墨墨磨人。意志有时只是一种消耗品，可能唯有热爱，才能抵达生命之漫长。

　　作者简介：

　　石永刚，河南省修武县第一中学语文教师，副校长。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喜欢写作、体育锻炼，有多篇文章刊于多地刊物，出版有散文集《盛有鸟儿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