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北京城的这份“文学地图“,听五位文学大师趣谈读书

作者:晓陌来源:未知2020-03-11 15:24

郁达夫曾说,上海的热闹,南京的辽阔,广州的乌烟瘴气,汉口、武昌的杂乱无章,甚至青岛的清澈,福州的秀丽,杭州的沉着,总归都还比不上北京的典丽堂皇、幽闲清妙。

如果你生活在北京就会发现,许多近代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曾住在京城大大小小的胡同里,喝着酸馊的豆汁儿,尝着稻香村的点心,翻着琉璃厂的旧书思考。而他们对读书这件事儿的观点,也是各有千秋。

在这个世界读书日,不妨和艺绽君(ID:bjvariety)一起造访五位曾在京城居住的文学名人,听听他们怎么看“读书”——

老舍

地点:小羊圈胡同、丰富胡同“丹柿小院”

自幼儿我就会逃学,愣挨板子也不肯说我爱《三字经》和《百家姓》。对,《三字经》便可以代表一类——这类书,据我看,顶好在判了无期徒刑以后去念,反正活着也没多大味儿。

如果有一个人能代表文学领域的“老北京”,那一定非老舍先生莫属。他是新中国第一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文学大师,写下了《骆驼祥子》《茶馆》《四世同堂》等京味儿名篇。这位文学大师读起书来十分“任性”,自称读书没有系统:“我读书似乎只要求一点灵感。‘印象甚佳’便是好书。”

在老舍看来,兴趣是最好的读书动力。“借着什么,买着什么,遇着什么,就读什么。不懂的放下,使我糊涂的放下,没趣味的放下。”

△话剧《茶馆》

北京是老舍文学灵感的不竭源泉。他的夫人胡絜青说:“老舍生在北京,长在北京,死在北京,他写了一辈子北京,老舍和北京分不开,没有北京,就没有老舍。”

△老舍创作照片

老舍生于西城区的小羊圈胡同(今为小杨家胡同,距百花深处胡同不远),他的童年清贫而寂寞。幼年丧父,家里的生活仅靠母亲和姐姐为别人洗衣服做活儿勉强维持。

整个童年时代,他都生活在这条“很细很长,而且很脏”的胡同里。1924年,25岁的老舍远赴英国,在伦敦大学东方学院任华语教员,并在那里开始创作小说,写了《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三部长篇。

1949年,正在美国养病的老舍,接到周恩来总理恳请他回国的信函后,便回到祖国。那时,他已写出《骆驼祥子》、《四世同堂》这样的惊世作品。

回国后,他买下王府井附近丰富胡同一处据说有百年历史的四合院。老舍先生和夫人在院子里种了两颗枣树和两颗柿子树,还有牡丹、菊花之类的时令花草,雅称为“丹柿小院”。

△“丹柿小院”

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16年,写下话剧《方珍珠》、《龙须沟》,《茶馆》,以及未完成的自传体小说《正红旗下》。

1966年的一个夏日,老舍离开了自己草木葱郁的丹柿小院,离开了他的妻子儿女,走向了积水潭附近的太平湖,将自己的生命永远融入了波光云影中。

鲁迅

地点:绍兴会馆、八道湾十一号、阜成门内西三条

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读外国书——但除了印度——时,往往就与人生接触,想做点事。

为了躲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婚姻,1912年,32岁的周树人从南京来到北京,开始了长达14年的北漂岁月。

△绍兴会馆

起初,他应蔡元培之邀在教育部做公务员的工作,住在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7号绍兴会馆。为了打发蛰居的“孤独”,他时常抄古碑拓片,看佛经,读墓志,熬到夜里一两点钟。

默默无闻几年后,周树人与钱玄同进行了著名的“铁屋”对话,并在1918年以“鲁迅”之名写了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此后,他在这里写了《孔乙己》、《药》等小说,以及27篇随感和50多篇译作。

一时间,鲁迅声名远扬,被北大、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等六七所学校相继聘为讲师和教授,更被青年人奉为文坛领袖。

鲁迅关于读书的看法,最为典型并引起争议的是在《青年必读书》里谈到的“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的说法。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他认为旧文章旧思想大可放一放,“外国文却非精通不可,至少一国,英法德日都可,俄更好。”

随着文坛声名鹊起,鲁迅的生活也由此有了起色,与二弟周作人在西城区,买下了八道湾11号一座三进四合院。他的母亲、原配妻子朱安、三弟建人全家也随之北上,12口人住在这座“宽绰而豁亮”的宅院里。

△八道湾11号

可惜美好没能持续太久,1923年鲁迅和二弟周作人反目。鲁迅搬出八道湾,租住在砖塔胡同61号的一处院落,暂时栖身。由于这处居所逼仄,难免吵闹,鲁迅的写作和思考受到很大影响。

△砖塔胡同的一处旧居

因此,没过几个月,他与朱安迁居到阜成门内西三条21号,离开砖塔胡同。直至1926年8月29日离开北京,他在此处创作了小说集《彷徨》、杂文集《野草》等传世名作。

这处宅院就是现在北京的鲁迅故居,也是国内最大、收藏鲁迅文物最丰富的鲁迅博物馆。

△鲁迅博物馆的雕像

沈从文

地点:东堂子胡同51号

中国的好书其实皆只宜于三四十岁人阅读,这些大人的书既派归小孩子来读,自然有很大的影响,就是使小孩子怕读书,把读书认为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有些小孩从此成为半痴,有些小孩就永远不肯读书了。一个人真真得到书的好处,也许是能够自动看书时,就家中所有书籍随手取来一本两本加以浏览,因之对书发生浓厚兴趣,且受那些书影响成一个人。

沈从文自小展现出很好的读书天分。“凡是私塾中给予小孩子的虐待,我照样也得到了一份。但初上学时我因为在家中业已认字不少,记忆力从小又似乎特别好,比较其余小孩,可谓十分幸福。”不过,“由于这份小小聪明,学校把我同一般同学一样待遇,更使我轻视学校。”

与鲁迅的境遇相似,1923年,18岁的清瘦少年沈从文刚刚遭遇一场骗婚式的失恋,输掉了母亲给他的钱。他决定离开湘西秘境,去北京碰碰运气。

沈从文第一次对读书发生兴趣源于五本医书。那时他已经能够背诵《四书》,阅读过《幼学琼林》《龙文鞭影》等古典书籍,但他觉得这些书“毫无意义”,尽管在道德方面照例毫无瑕疵,在兴味方面也照例十分疏忽,且可能扼杀儿童读书兴趣。那几本医书让沈从文记住了不少药方,让他养成了“幼稚的科学精神”。

与此同时,古典小说《西游记》也是他的钟爱,因为他觉得这本书培养了他的“幻想”,使他“明白与科学精神相反那一面的种种美丽”。

来到北京后,沈从文住在前门外杨梅竹斜街61号的酉西会馆。后来在农大读书的表弟,帮助他搬进了银闸胡同的庆华公寓,毗邻北大红楼。

△银闸胡同

他时常去北大听课,梦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学生,取得毕业证书。但没过过久,他就发现了现实的“骨感”,他考过燕京北大等大学,纷纷落榜;最后历尽艰辛考上中法大学,却交不起28块钱的住宿费……

好友郁达夫甚至劝他:

像你这样一个白脸长身,一无依靠的文学青年,即使将面包和泪吃,勤勤恳恳的在大学窗下住它五六年,难道你拿毕业文凭的那一天,天上就忽而会下起珍珠白米的雨来的么?你能保得住你毕业的时候,事情会来找你么?

于是,他不得不另谋出路,开始没日没夜地写作,给《晨报副刊》不停投稿。但投出的稿子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沈从文凭着对文学的坚持,屡败屡战,最终在《晨报副刊》、《语丝》、《现代文学》等杂志上发表作品,在20年代的文坛上迅速成名,30年代成为大学教授,40年代已有46部小说、散文集问世。

1953年,沈从文作为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分到东堂子胡同51号院,靠东头的北房三间。他在这里住了近三十年,文革期间,住房被挤占了两间,全家人挤在一间房内。1972年,沈从文的夫人张兆和分得小羊宜宾胡同3号东厢房两间,夫妻二人分居两处,相隔大约一公里。

△晚年创作中的沈从文

那时,年已古稀的沈从文以“东家食而西家宿”的方式两头奔走。他在小羊宜宾胡同3号就餐,在东堂子胡同51号继续进行“中国古代服饰资料”的研究。直到1980年,沈从文从东堂子胡同51号搬出,在崇文门东大街22号楼的寓所中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三年。

梁实秋

地点:内务部街20号院

何以不读书便面目可憎语言无味?我想也许是因为读书等于是尚友古人,而且那些古人著书立说必定是一时才俊,与古人游不知不觉受其熏染,终乃收改变气质之功,境界既高,胸襟既广,脸上自然透露出一股清醇爽朗之气,无以名之,名之曰书卷气。

和沈从文相比,梁实秋算是含着“金钥匙”的了。

1902年,梁实秋生于内务部街20号院(现为39号)的西厢房。13岁考入清华学校留美预备班,在校期间,他与梁思成成为同学,还结识了比他高两级的闻一多。

△梁实秋故居可谓大户人家

他们组织清华文学社,邀请梁启超、周作人、徐志摩等人到清华来演讲,还与俞平伯、周作人等人辩论诗艺,早早地就融入京城文艺圈。

21岁时,梁实秋留学美国,后进入哈佛大学读研究生,师从美国著名人文学者白璧德,获得哈佛大学英文系哲学博士学位。

△梁实秋故居门前

梁实秋一生留下了两千多万字的作品,其散文集《雅舍小品》印了300多版,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著作出版的最高纪录,他也因而被推崇为“华语世界中散文天地的一代宗师”。所谓“雅舍”,是抗战时期他在重庆和朋友合买的山坡上一座茅草屋。但在《雅舍小品》中,老北京的豆汁儿、炸灌肠、爆肚、果子干……都在他风趣幽默的文笔下熠熠生辉。

新中国成立后,梁实秋去了台湾,晚年仍对北京的旧宅魂牵梦绕。“想起这栋旧家宅,顺便想起若干儿时事。如今隔了半个多世纪,房子一定是面目全非了,其实人也不复是当年的模样,纵使我能回去探视旧居,恐怕我将不认得房子,而房子恐怕也不认得我了。”

在读书这件事儿上,梁实秋坚信“价廉未必货色差,畅销未必内容好”,书籍质量需要细细甄别,以免浪费时间。而在读古书方面,他认为,古书应该以现代眼光去了解,而非盲目地读经,接收模糊的意义。

冰心

地点:铁狮子胡同中剪子巷

我自从会认字后不到几年,就开始读书。倒不是4 岁时读母亲教给我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国文教科书第一册的‘天,地,日,月,山,水,土,木’以后的那几册,而是7 岁时开始自己读的‘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三国演义》。

△中剪子巷

1913年,冰心随全家从福州迁居北京,在中剪子巷33号(旧时门牌为14号)居住了十年。就是在这里,她开始文学创作,而笔名冰心也是在这里诞生。

舒已先生曾考证,中剪子巷33号实际上是个三合院,没有南屋。在大门口,冰心父亲谢葆璋先生加了一座影壁,还在旁边的小空场里架了秋千供孩子们玩耍。

1919年8月的《晨报》上,冰心发表了第一篇散文《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和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1923年出国留学前后,她发表的总名为《寄小读者》的通讯散文,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之作。冰心的作品,较少宏篇巨著,多是清新隽永的小品。

冰心在十二三岁时看了《红楼梦》,起初对它的兴趣并不大,因为“贾宝玉女声女气,林黛玉的哭哭啼啼都使我厌烦”。可是到了中年以后,当冰心再拿起这部书看时,才尝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是一个朝代和家庭的兴亡盛衰的滋味。

△晚年的冰心

对于现代的文艺作品,那些写得朦朦胧胧的,堆砌了许多华丽的词句的,无病而呻吟,自作多情的风花雪月的文字,冰心“一看就从脑中抹去”,但是那些满带着真情实感,十分质朴浅显的篇章,那怕只有几百上千字,也往往令她心动神移。

书看多了,冰心从中也得到一个体会,物怕比、人怕比、书也怕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因此,有某年的六一国际儿童节,冰心应邀为一本儿童刊物写几句指导读书的话,只写了九个字:读书好,多读书,读好书。

除了这些,在北京的文学地图上还有太多可以寻觅的去处:林海音居住过的城南,林徽因北总布胡同“太太的客厅”……其地点或许已经改换面貌,但曾经的爱书人的思想值得我们一再吸取。

当岁月流转,那些光鲜的名字,或黯然离去,或销声匿迹于皇城根的尘土里。但他们的痕迹,给北京城留下一份弥足珍贵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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