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收集飞花令诗句，读了几本集子，其中“棠梨叶落胭脂色”一句，令我反复诵读。

　　诵读中，五彩的画面渐次在眼前铺开：白色的花、褐色的果、斑斓的叶和一个，不，几个小人，在麦草垛间的穿梭、在树上的攀爬，这是我藏在心底的久远的时光，是故乡的棠梨、充溢着快乐的棠梨。

　　我的少年时期，是在农村度过的。作为70后，幼年的条件很差，各方面都很落后，这种落后直接带来的是生活的贫苦、困顿。尽管如此，不妨碍欢乐相伴。

　　农村无所有，快乐自古存。云卷云舒花开落，草枯草荣月朦胧。掬月弄花闲时务，捕蝉斗草稚趣生。灰头土脸寻常有，扯衣烂衫几度逢。如今复忆当年事，半是欢欣半是疼。

　　因为贫困，所以饥饿；因为饥饿，所以设法。除了大人的指引，自己亦化身尝百草的神农，很是从大自然寻找了些能果腹的东西，而棠梨正是其中的一种。自从结识了棠梨，快乐就不可遏制的从贫困中溢出。

　　记忆里，棠梨树春天开一簇一簇的白花，每一簇十几朵，紧紧地拥着；花落了结青褐色的果，到秋天逐渐变成红褐色、黄褐色；棠梨果个头不大，没熟透的吃起来酸酸涩涩的，可是熟果又轮不到我们，总是让小鸟给吃了，我们饿了，该怎么办？

　　方法总比困难多。等棠梨果快熟的时候，我们变成猴子，哧溜哧溜地爬到树上，或连枝带果地摘了扔地上，或摘果子装到衣兜裤兜里，等收获满满，就转移到附近的麦场上；在麦场上找个高大的麦草垛，我们又变成田鼠，嘿呦嘿呦地掏个洞，把收获和希望都塞进去，用麦草堵住口，等着时光煮火，果子慢慢焐熟。可孩子的耐心是有限的，隔一晌半晌，就去那草洞里摸摸，果子当然还是涩的，可内心的快乐不可名状。如此过十天半个月，果子焐熟了，咬一口，那香甜，让人的整个身心都是熨帖的。

　　棠梨不仅给我充了饥，而且给我带来冒险的快乐。这快乐是摘棠梨果带来的。

　　那一天，我们几个都爬上了棠梨树，还没摘果子呢，忘了是谁突发奇想，提出在树上玩官兵捉贼。于是就有了从这支树枝到那支树枝抓人，从这支树枝到那支树枝攀爬、腾跃，直到有人被逮到或者有人被赶得无处可去投降为止，往复循环，周而复始。这种现在看来极危险的活动，竟然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我们分道扬镳。当然，在今天看来，有点儿幼稚，有点儿顽劣，更重要的是有点儿幸运……

　　棠梨树是我的快乐树，任我可劲折腾，总是给我幸福的馈赠。

　　随着年齿渐长，外出求学、工作，棠梨被抛到故山，时空阻隔……

　　但是，读《诗经》，《召南·甘棠》里有你给召公遮雨挡风的婆娑身影；读唐诗，《送元使君自楚移越》里有你给朋友雪白繁茂的自在绽放；读明诗，《湘中四咏·白鹇》里有你给游者和谐静谧的清雅野趣……任时光煮火，棠梨仍煎雪！

　　棠梨和棠梨带来的快乐，不仅存于乡关，存于文人雅士的笔端，更存于我煎煮的心间。

　　作者简介：

　　张宏亮，河南省辉县市第一初级中学语文教师。工作勤勉，认真度日:爱读书，古今中外皆可，偏重国学；爱出游，乡土名胜都行，尤喜故山；闲暇时，以文字记录点滴心情，仍为悦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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