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梅专栏 | 当露白为清霜

摘要:当露白为清霜 很多时候,祥云坝的阳光都是酥软的。空气里,四季都杂着风声。湖啊、河啊、溪啊等水的身影却遁得远远的,在阳光的抚触下,腾为云,蒸作霞,落于鬓边。萧萧水意,……

当露白为清霜

  很多时候,祥云坝的阳光都是酥软的。空气里,四季都杂着风声。湖啊、河啊、溪啊等水的身影却遁得远远的,在阳光的抚触下,腾为云,蒸作霞,落于鬓边。萧萧水意,静静地看着我和日子打成一片,相互戏耍间,夜以继日地擦出怨尤、喜悦。水意得到了四季交替的启蒙,做冰雪样毫不挣扎地滑向初冬。

  “韭菜开花直溜溜,葱仔开花结几毯。伙子唱歌撩阿妹,老奶唱歌解忧愁。”修鞋摊主的小调,衬着土鸡米线的味道,巷道的意思就越发浓了,越发像春日菜园,孤零零地踩着往日的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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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宅的正房位置余三间预制板搭起来的屋子,当初爷爷盖这房子借了扶贫的东风,用光了自己所得的5000余元扶贫款。更早的当初,这里矗着一座灰墙青瓦的高头大屋,是我家的祖宅。老太什么时候盖的这屋,我终究是无法知道了。我记得最深刻的倒是正屋右边的厢房,老家话叫漏阁的一间屋子,屋子的一半堆了乱枝碎木,正对门靠墙位置砌了一个石灶,靠窗的墙角存了米糠焐着的蚕豆种,蚕豆种是老太要卖给乡邻的。这是老太的厨房。每天早晨,老太用糯米面和了水,细细研磨,调到黏稠如果冻的模样,倒进烧滚的水里,轻轻搅拌、慢慢熬、细细炖,直至牛乳状,就焖灭灶下的柴火,盛出两碗。老太的那碗有时加白糖,有时加冰糖,有时不加;我的这碗,常常是加糖,有时一种,有时两种。

  老太的卧房就在厨房隔壁。我常常在老太的厨房玩耍,但是老太的卧房,常常关着门挂着锁,我是没有印象的。终于有一次正大光明地进去,好多至亲都正大光明地进去,老太临去前的最后时刻,目光环了一圈围拢的儿孙。我无比清楚地感觉,老太最后的目光是盯着我看的,或许其他兄弟姐妹,还有父母、叔伯都有同样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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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厨房往东,与之相连的是爷爷的厨房,再往东是我家的旧屋,我家搬走后,一直是爷爷奶奶住着,直到他们离开人世。旧屋铺有旧时的竹条楼板,姑且也算是上下两层了。听大姑、小婶说起过,老太的丈夫,老家话叫老公公的,就在二楼住过一段时日。

  老公公是老太“招”来的姑爷,所以我们家有杨、宋二姓。老公公在田间地头,营生治家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好像从没听长辈们说起过。唯有一事,和老太生养了爷爷和小爷爷后,老公公到了另一个村子,跟另一个女人过活了一段时间,有没有生养,就没有人说得清了。当老公公从那个村子回到杨官营的时候,老太就让他一个人住到我家旧屋的二楼上了。老公公架在竹梯上,吧嗒着竹烟筒,瞧着老太撵鸡赶猪,有黄狗来凑热闹,老太就舞着笤帚,拍出气壮山河的一势,就像要替苦守寒窑的王宝钏拍死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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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女儿闲聊的话题从书法切到数学,终于转到情感问题。三年级的女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渣男”就是同时有好几个女朋友的男生。我轻松随意地说着渣男和直男的区别,眼前倏地闪过老太颠着小脚,拄着拐杖,穿堂风似的身影。

  有些事情不太适合用理智评价与审视,譬如很清醒地端视母亲的表情,很克制地凝听母亲的絮叨,然后放任自己掉入一团混沌。母亲素来健壮,做事带风,又不苟言笑。年轻时,忙里忙外,忙完地里忙田里,虽然笑得少,但言语也少。如今,离开老家和我们住在一起,笑的时候仍然不多,言语却复杂和锐利起来。还有表情,无端地发现母亲的眉、眼、鼻可以同时调出惊讶、不屑、嘲讽、盛怒、自得的颜色,情绪在她面庞上多像一捧炸药,母亲托着它找打火机。

  母亲的言语多半音调不高,对着我们说话的时候。措辞甚至语气词都似铁鞭,任意扫出,我们脏腑皆震。大震三五天一次,余震未曾断。家里空气中时有铁器震荡后的余波。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父亲的身形慢慢朝我淹来,内容鲜艳,情感喧哗。清晨或者黄昏,斜晖蒸蒸,惹起我对山里炊烟的想像,童年喂食过的两条耕牛奔跑着来看我。父亲放牛时带着的《封神榜》都是我的柴薪,儿时,家里土灶里备选的都是上好柴禾。柴火总是用来成全美食与氛围的,而精选木材的性情既平和又激烈。

  我会漫无边际地揣想土地对父母的意义。如果瓜果用来象征父母与土地的的浪漫爱情,蔬菜用来象征父母与土地的新婚燕尔,我就想让粮食用来象征父母与土地老而皴皱的婚姻。傍地行走,像春天里漂浮空中的暗香,沾在少年少女的脸庞。父母双双离开土地,来到云的笼中。风拂不畅,日头也享不过瘾。居然,二八年华的樱花树,长身而立,还在自己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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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还是有土地的,适合跳跃、毫无秩序、不断抛弃以及夹着尾巴和自己的影子混。妹妹抛给父母两块旱地,我又扔给父母两块水田。照看这四块时旱时涝的田地,秋风渐渐地把父母画成两道没藏好的匕首。柔软、锈面斑驳,钝得挫不出一道烟。我的父母若无土地,在四周嘈杂纷乱的人声中就像沼泽里的蚊蚋。而我,夜晚下班回到家,若没到父母床前看看、坐坐,就是一只蝼蚁,冒着冰烟。

  我盯着镜子,对上镜中自己的眼神,心里涌起忧惧。时间的摄影机扫不到的边角,从镜子里都能够窥视。在窥视的同时漫想,堪堪回避活生生的离合,不得不承认内心里一直认为一盘又一盘新炒的、回锅的悲喜还是油腻了。我会像墙壁上贴着的,古装剧中的人物剧照,忘了撕下来,久了就变成光阴的背景。

  6月10日,高考后两天,和文科班的两位课代表雅集。浔樱刚从姑姑家的柜台上撤下来、饮溪闲闲着一身汉服。说起答题过程,眉飞之,色舞之,抚掌之,嗟叹而蹈之。茶渐凉,浔樱道:“其实,你还是适合公立!”这孩子认知中的体制内,必是孩子眼中的对“人”的关怀。黄昏撒网,鲤鱼跃了龙门,灿烂肥大的金鱼被盛以洁器,多数的鱼虾从各种网孔曳尾而去,优雅得很。看黄昏翻过一页页天书,这间名为“青梧”的茶室,开始掌灯。

  除了称谓,我们只是对饮的三位文科生。我静静地听着她俩聊着饮冰室主人,表达着对鲁迅先生的不喜,断然决然。临窗的这一方茶席,被夏雨洗得非常干净,连茶室主人养的那只名唤“玲珑”的小狗也水灵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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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呷一口茶,更加确定自己是一个被遗落几千年的字,翻腾时被野虫咬了,山水画的题诗呆不住。隐在人间,喊疼的声音都不及发出,想起该回去了,然而,寻不见云梯,卷轴更不知跌在何处。太多时候,夜深,独自骑行回家,路灯的眼惺忪,偶有虫鸣或者晚蝉的歌。我怦怦的心,前挨不了村,后也不着店。

  我惯于等待,日出披发缓步于庭,日落数着鸡群栖息。多年来,为这个那个的等待把自己搞得像挂绳仰颈的人。吊住自己的是一根苍青色的数枝,它拼命地桀骜,我在晃来晃去的时候,听着内心的自己向我吐露心事,我不耐烦,笑话它演了一出画蛇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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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山水画上的那个故人,驾了牛车慢慢地摇到我的面前,月光在我的屋顶飘雪的时候,他来看我。故人都是好的印章,我却算不得好的印泥。我不再会苛刻地评论物化的生活,却都希望自己的妹妹或一直在记忆中盘旋并保有重量的好友一定大富大贵。

  越发爱读欧阳修的《秋声赋》,爱极秋风那大刀阔斧地削砍,用凉薄甚至冷血的面具抵挡任何一种毁灭的可能。是现在的我——情绪中的火星散作秋晨万点霜露,唯一的选择。那种清凉的和气,像雪白的蚕朝我温柔地吐出雪白的丝,不停地结茧。

  桃子痴成酒,缸里的大米,青光灼灼。黑白风景是年岁的投影,我在似睡似醒的挣扎间渐渐化为一头猛虎,我赞成自己继续用全部力气撞击栅栏上的铁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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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杨艳梅,云南大理祥华中学高中语文教师。以教书立身,以文字怡情。幸有作品见于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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